遼帝耶律璟:對晉州攻勢不能停
上京臨潢府的皇城深處,暖閣內地龍燒得正旺,卻驅不散耶律璟眉宇間的戾氣。他身著玄色貂裘,指尖帶著蠻力重重叩在鋪著羔皮的輿圖上,“晉州”二字的絹帛被按得發皺變形。殿內燭火通明,映著他沉凝如霜的臉,殿外北風呼嘯,卷起的雪粒撞在窗欞上,像無數細碎的刀刃在刮擦。
“趙匡胤還在撐?”耶律璟抬眼看向跪在階下的斥候,聲音冷得比殿外的冰雪更刺骨,尾音帶著慣有的不耐煩。
斥候伏在地上,額頭死死貼緊冰涼的金磚,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回陛下,殿前司昨夜勉強擊退我軍先鋒,但傷亡過半,營中哀嚎聲徹夜未停。細作回報,趙匡胤麾下不足三萬人,且大半帶傷,糧草隻夠支撐三日。”
耶律璟喉間發出一聲粗重的冷哼,渾濁的目光掃過輿圖上“汴梁”的位置,眼底滿是猜忌與疑惑:“後周的援軍呢?符氏那婦人為何按兵不動?”
一旁侍立的北院樞密使耶律斜軫躬身答道:“陛下,汴梁細作傳信,韓通的侍衛親軍仍守著城門,石守信、王審琦的家眷被軟禁在京郊,符太後似是忌憚趙匡胤,不肯增派一兵一卒。”
“忌憚?”耶律璟猛地起身,貂裘下擺掃過案上的銀盞,清脆的碰撞聲在殿內格外刺耳,“她是瘋了不成!朕的五萬鐵騎壓在晉州,趙匡胤一敗,朕的兵馬三日可至汴梁,屆時她那七歲的小崽子,能擋得住朕的刀?”
他踉蹌著走到窗邊,粗暴地推開一條縫隙,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吹亂了他額前的發絲。當年柴榮在世時,後周軍威何等鼎盛,高平一戰險些踏平太原,可如今柴榮剛死,符氏竟昏聵到自斷臂膀。耶律璟實在想不通,就算趙匡胤有不臣之心,眼下遼軍才是後周最大的威脅,這群漢人怎會蠢到分不清輕重?
“難道是北漢那奴才動了手腳?”耶律璟忽然轉頭,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盯住耶律斜軫,“劉鈞那小子是不是給符氏許了什麼虛頭,讓她覺得北漢會替她擋下朕的兵馬?”
耶律斜軫麵露難色,額頭滲出細汗:“陛下,北漢細作回報,劉繼業率五千精兵在汾州邊界紮營,隻敢派三百輕騎虛張聲勢,從未真正襲擾我軍後路。劉鈞連日與汴梁互派密使,具體商議何事,尚未查清。”
“未查清?”耶律璟語氣陡然加重,怒火瞬間竄了上來,“朕養著你們這群廢物,就是讓你們回一句‘未查清’的?”他快步走回輿圖前,一腳踹翻案邊的銅爐,炭火撒了一地,殿內瞬間彌漫開嗆人的焦糊味。
殿內眾人嚇得紛紛跪地,腦袋埋得極低,大氣不敢出。耶律璟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暴戾,目光落在輿圖邊緣的“太原”二字上,眼神漸漸變得陰鷙:“劉鈞這小子,怕是打著坐收漁利的算盤。他想看著朕和趙匡胤兩敗俱傷,再借著‘助周退遼’的名頭,從符氏手裡討好處,趁機擺脫朕的控製,做個什麼狗屁中立國?”
耶律斜軫連忙附和,聲音帶著討好:“陛下英明。北漢向來依附我朝,卻年年伸手要糧餉,劉鈞繼位後多次試探邊界,早有二心。此次按兵不動,多半是想坐觀成敗。”
“癡心妄想!”耶律璟厲聲喝道,唾沫星子濺在階前,“傳朕口諭,讓耶律休哥加大攻勢,明日若攻不破晉州西門,就提頭來見!”他頓了頓,語氣又添了幾分狠厲,“再派一支輕騎,去汾州邊界騷擾劉繼業的營寨,告訴他,若再不出兵,朕回頭先屠了太原城,讓他這‘兒皇帝’當不成!”
“臣遵旨!”耶律斜軫連忙叩首,起身就要退出去傳令。
“等等。”耶律璟忽然叫住他,眉宇間的戾氣褪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汴梁那邊,延壽女……還好嗎?”
提到這位年幼的公主,殿內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耶律斜軫躬身答道:“回陛下,細作說延壽公主在汴梁後宮安好,符太後雖未格外優待,卻也未曾虧待,每日的衣食供給都按禮製置辦。隻是公主年幼,思鄉心切,時常在宮苑裡望著北方落淚。”
耶律璟的心猛地一揪。延壽女是他為數不多疼惜的孩子,年初為了穩住與後周的關係,才忍痛將她送去汴梁。本以為隻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沒想到如今戰事驟起,女兒竟成了身陷敵營的人質。
“符氏沒為難她吧?”耶律璟追問,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指節發白,“趙匡胤在晉州苦戰,京中流言四起,她不會遷怒到延壽身上?”
“陛下放心,”耶律斜軫連忙寬慰,“細作說符太後雖多疑狠厲,卻還顧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且延壽公主年幼,對她構不成威脅,暫時不會有危險。隻是……若晉州破城,趙匡胤戰死,汴梁必亂,屆時公主的安危,怕是……”
後麵的話他沒敢說完,但意思已昭然若揭。耶律璟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女兒臨行前抱著他腿哭泣的模樣,心口像是被巨石壓住,悶得發慌。他此次南征,本是想趁著後周主少國疑,奪取晉州等地盤,可如今女兒在汴梁,他竟生出幾分投鼠忌器的顧慮,連攻勢都不敢太過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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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必須保住延壽。”耶律璟睜開眼,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傳朕密旨給汴梁細作,若京中大亂,不惜一切代價將延壽女救出來,哪怕暴露身份、拚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少了她一根頭發,朕誅他九族!”
“臣這就去安排!”耶律斜軫躬身應下,轉身匆匆退出殿外。
殿內又恢複了死寂,隻剩下耶律璟粗重的呼吸聲。他走到輿圖前,目光緩緩從晉州移到汴梁,又惡狠狠地落在汾州,手指在三地之間反複摩挲,帶著幾分暴躁。符氏的猜忌、趙匡胤的苦戰、劉鈞的觀望、女兒的安危,像無數根繩索纏繞在他心頭,稍一用力,便要勒得人喘不過氣。
“劉鈞啊劉鈞,”耶律璟低聲自語,語氣裡滿是嘲諷與狠戾,“你以為坐山觀虎鬥就能漁翁得利?朕倒要看看,等朕拿下晉州,你這靠朕接濟的‘兒皇帝’還能當多久。”
他拿起案上的朱筆,在晉州西側的位置重重畫了一個圈——那是耶律休哥的主攻方向,墨跡暈開,像一塊凝固的血漬。明日一早,新一輪的攻勢就要開始,他必須儘快打破僵局,要麼逼符氏出兵支援趙匡胤,要麼直接攻破晉州,然後立刻掉頭踏平太原,再想辦法把女兒接回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內侍惶恐的稟報聲:“陛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派快馬送來了急報!”
耶律璟精神一振,連忙道:“呈上來!”
內侍捧著密函小跑進來,雙手顫抖著奉上。耶律璟一把抓過拆開,眉頭瞬間皺起,隨即又舒展開,眼底閃過一絲狂喜:“趙匡胤昨夜派石守信襲擾我軍糧道,燒了三座糧草營?張昭遠還在營中與他爭吵,監軍和主帥離心離德?”
他猛地將密函拍在案上,放聲大笑,笑聲裡滿是暴戾的快意:“好!真是天助朕也!趙匡胤內憂外患,符氏又不肯支援,晉州破城指日可待!”
他轉身對身後的侍衛吼道:“再傳旨給耶律休哥,讓他集中所有兵力攻打西門,把攻城錘、雲梯全用上!另外,派人大肆宣揚‘趙匡胤孤立無援,後周見死不救’的消息,瓦解殿前司的軍心!告訴趙匡胤,若他肯獻城投降,朕封他為燕王,保他全家性命——至於符氏和那個小崽子,朕可沒那麼好的脾氣!”
侍衛領命而去,耶律璟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符氏的愚蠢、劉鈞的算計,反倒幫了他的忙。隻要拿下晉州,他就能掌控中原的主動權,到時候無論是後周還是北漢,都得乖乖聽他擺布,女兒也能平安歸來。
寒風依舊呼嘯,但耶律璟心中的寒意已散去大半,隻剩下即將破城的亢奮。他知道,這場圍繞晉州的博弈,很快就要見分曉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握緊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將所有對手都逼入絕境。
遠處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晉州城郊的喊殺聲即將再次響起,而在上京的暖閣裡,遼帝耶律璟已做好了所有部署,正用那雙布滿猜忌與暴戾的眼睛,冷冷注視著這場由他攪動起來的亂世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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