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輕騎入汴:春寒料峭藏殺機
汴梁的春風裹著料峭寒意,刮在臉上像細針紮似的,帶著剛解凍的泥土腥氣。李三郎勒住馬韁,讓胯下的棗紅馬放緩腳步,混在進城的流民隊伍裡,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汴梁北門的守衛——比情報裡多了兩排披甲士兵,甲胄上還凝著未乾的晨露,每個進城的人都要被搜身,連帶著隨身攜帶的包袱都要翻查三遍。
他是此次赴汴輕騎的副統領,統領趙武帶著其餘人繞去了東門,約定若午時前無法彙合,便在城南的“老麥坊”碰麵。李三郎懷裡揣著符太後手書的密信,信紙被他揣得溫熱,邊角卻因緊張攥得發皺,他死死按著胸口,仿佛那不是一張紙,而是救鄭王柴宗訓的性命符。
“乾什麼的?”守城的士兵橫過長槍,槍尖在晨光裡閃著冷光,“從哪來?要去汴梁做什麼?”
李三郎彎下腰,故意露出腰間彆著的鋤頭和半袋麥種,口音壓得又粗又啞:“回官爺,小的是陳留縣的農戶,地裡剛化凍,想著來城裡給糧鋪送新選的麥種,順便換點錢給老母親抓藥。”他說著,從懷裡摸出幾枚銅錢,悄悄塞到士兵手裡,臉上堆著諂媚的笑,“您多擔待,老母親還在家等著呢。”
士兵掂了掂手裡的銅錢,眼神緩和了些,卻還是伸手翻了翻他的麥袋——麥粒飽滿,帶著剛曬乾的乾爽氣,確實不像藏了東西的樣子。又扯了扯他的衣襟,沒摸到硬物,才揮了揮手:“進去吧,彆在城裡惹事,最近陛下有令,入夜後不許在街上晃蕩。”
“哎哎,謝官爺!”李三郎連忙應著,牽著馬慢慢走進城門。剛走沒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爭執聲——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不肯讓士兵搜藥箱,說“箱裡是治風寒的藥材,碰不得”,話音剛落,就被兩個士兵按在地上,藥箱摔在地上,瓷瓶碎了一地,褐色的藥汁混著未乾的露水,在青石板路上暈開一片暗沉的痕跡。
李三郎腳步一頓,不敢回頭,隻攥緊了馬韁繩。他知道,趙匡胤這是在怕——怕有人像延壽女一樣,從汴梁帶出消息;更怕有人混進來,打鄭王的主意。這城門的盤查,不過是他心頭恐懼的外顯。
穿過兩條喧鬨的街,街邊的酒旗在春風裡晃悠,幾個裹著厚襖的漢子坐在酒館門口喝酒,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著“孟州那邊打了半個月,這倒春寒凍死個人,當兵的遭罪不說,咱們的糧價也跟著漲”。李三郎耳朵尖,聽見“孟州”兩個字,腳步下意識地慢了些。
“你說慕容將軍也是,陛下催得緊,可那孟州城跟鐵打的似的,怎麼攻?”另一個漢子灌了口酒,“我那兄弟在慕容將軍麾下,前幾天托人帶信回來,說陛下又派了使者去軍營,催著三日內必須破城,不然就要拿他問罪!”
李三郎心裡一沉。慕容延釗是趙匡胤的得力乾將,連他都被催著“三日內破城”,可見趙匡胤在孟州的戰事上,已經沒了耐心。若是孟州真的破了,他定會騰出手來對付潼關的符太後,到時候,鄭王在德壽宮的日子,隻會更難熬。
他不敢再多聽,牽著馬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裡。巷子儘頭就是“老麥坊”,坊門緊閉,門上掛著“待磨新麥,暫停營業”的木牌。李三郎上前,輕輕敲了敲門,按照約定的暗號,先敲三下,再敲兩下。
門內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片刻後,門縫裡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找誰?”
“來買新麥麵,掌櫃的說‘麥穗熟時,故人當歸’。”李三郎壓低聲音,報出暗號。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著短打的中年漢子探出頭,飛快地把李三郎和馬拉進院子,又重新關上門,插上門栓。“趙統領在裡麵等著呢,剛還說你怎麼還沒到,怕你在城門出了事。”漢子說著,引著李三郎往屋裡走。
剛踏進堂屋,就看見趙武正站在桌邊,手裡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德壽宮的布防圖,上麵用炭筆標著巡邏路線和換班時間。見李三郎進來,趙武立刻迎上去:“怎麼樣?城門盤查很嚴?”
“比情報裡嚴三倍,連農戶的麥袋都要翻。”李三郎抹了把臉上的寒氣,“而且我剛在街邊聽說,趙匡胤催慕容延釗三日內破孟州,要是孟州破了,咱們的時間就更少了。”
趙武眉頭緊鎖,把布防圖鋪在桌上:“現在不是擔心孟州的時候,先找那個老兵。按延壽女說的,他每天辰時會在德壽宮西角門附近巡邏。我已經讓人去探了,西角門今天的守衛還是兩個,隻是多了個哨塔,上麵有弓箭手盯著竹林,風大的時候能聽見箭壺晃蕩的聲音。”
他指著布防圖上的西角門:“咱們得先確認老兵是不是張老栓。我讓你帶的‘高平之戰的舊傷藥’帶了嗎?那是先帝當年賞給老兵們的,治風寒老傷最管用,張老栓要是還在,肯定認識這藥。”
“帶了。”李三郎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瓶身上刻著一個“柴”字,“我這就去德壽宮附近等著?”
“等等。”趙武叫住他,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這個帶上,是後周禁軍的腰牌,雖然舊了,但上麵的雲紋還清晰,要是張老栓真是自己人,看見這個,會明白的。”
李三郎接過玉佩,塞進懷裡。剛要轉身,就聽見院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士兵的吆喝:“開門!搜查!陛下有令,全城搜捕可疑人員,凡是近日進城的外鄉人,都要登記在冊!”
趙武和李三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緊張。中年漢子臉色發白,顫聲說:“怎……怎麼辦?他們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趙武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對李三郎說:“你從後院的牆翻出去,去德壽宮找張老栓,這裡我來應付。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確認張老栓的立場,這是救鄭王的關鍵!”
李三郎點頭,轉身往後院跑。剛翻上牆頭,就聽見前院的門被撞開,士兵的嗬斥聲、東西破碎的聲音混在一起,順著春風飄進耳朵裡。他咬了咬牙,從牆上跳下去,落在巷子裡的枯草堆裡,起身朝著德壽宮的方向跑去——汴梁的春風冷得刺骨,可他的心裡,卻像燒著一團火,不敢有半分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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