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回頭:“軍庫。記賬。寫在‘白榜’上。”
午時將儘,荀彧在府中設了一個小小的“白榜”,第一條是“義倉開,今日出粟三千石”。第二條是“遷民錢發二千貫”。第三條是“軍購鹽二百石,照市價”。榜下圍了許多百姓,手裡拿著小算籌,嘀嘀咕咕。有人問:“這榜,真三日一更?”
荀彧笑道:“三日一更。若拖延,請來府裡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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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罵得?”那人不信。
“真罵。”荀彧把手指向自己額頭,“罵在這兒。我記。罵了我,我給你倒茶。”
笑聲從人群裡湧出來,像一窩被曬暖的麻雀。
申時,程昱回到內府,帶來幾張布條,上麵用炭筆畫了簡陋的“影哨”手勢。荀彧把布條交給城中鹽行、磨坊、屠戶。有人問:“這手勢若讓敵人學去怎麼辦?”
程昱淡淡一笑:“手勢隻是‘信’,暗記是‘假信’。我們真信在‘白榜’。他若學,我們換。”
“換幾次?”
“換到他煩為止。”
夜幕將下,西北的風轉了一寸,朝東南去。
郭嘉立在城樓,手指插在城磚的縫裡,指腹接觸到涼意。他閉上眼,心海裡那張“勢圖”漸漸浮出來。龍氣在濮陽之西像一塊石頭,仍沉。水脈在小閘處蜿蜒,像一尾靜下來的魚。
東南遠處有一縷細微的氣線,若有若無。這縷氣線不是風,是“意”。是陳宮在盯。是呂布那柄尚未出鞘的戟,在夜裡輕輕擦過皮鞘。
他睜眼,對身後的親信道:“再傳一條話,故意傳給陳宮的人。就說我們‘糧不足三旬’。句尾加兩個字——‘尚可’。”
親信愣了:“為何加‘尚可’?”
“讓他以為我們心裡也是這麼算。讓他以為他看穿了我們。”
親信領命而去。
這時有人腳步穩穩走上城樓。
荀彧到了。
他手裡拿著一隻小小的銅鈴,鈴聲不脆,聲裡帶著藥香的苦。
他把鈴放在城垛上:“這鈴是醫者用的。本來掛在傷病營。今日我把它拿來。若戰起,我在城中巡行,鈴響處,傷者就地救治。救治之可救者先,重傷者後。此序我已寫進‘白榜’。王道不是空話,要有‘序’。”
郭嘉看著那隻銅鈴,忽然笑了:“荀公,我這‘霸道’,今日站在你的鈴下,心裡安穩。”
荀彧也笑:“你的‘霸道’,若無這鈴聲,心裡該是不安。”他抬眼,“奉孝,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苟去一,去兵;再去一,去食。民無信不立。你借刀破煞,我借‘信’馭民。王道不是去你的刀,是讓你的刀有地方落。”
城樓風更硬了,白麻在城下飄動,像一片遲遲不肯落地的雪。二人並肩站著,像兩道直線,分彆指向未來不同的路,卻在此刻互相為對方擋了一陣風。
夜更交替,空營的三處火把準時舉起。
朱門處火三盞,清水橋處火兩盞,鮑家店處火四盞。城外的暗哨看到了,按著布條上畫的手勢,在暗處比了一個“魚”的形狀,又用指甲在門框上刻了一個小小的“桅”字。這些痕跡無聲地連成一張網。
子時初,南門外來了一個挑擔的漢子,肩上掛著鹽袋。門卒伸手攔下,問:“夜裡不歇?”
漢子把擔子往地上一擱,咧嘴一笑:“白榜說軍裡要鹽,小的趕緊送。”
門卒抬手,照著布條上畫的手勢伸了伸手指。
漢子毫不遲疑地回了一個錯位的手勢。門卒心中一凜,裝作不懂,放他進門。漢子走到城內巷口,腳步一頓,腳跟在地上把灰往前蹭了一小步,然後又走。
那一小步灰痕,第二日一早,就會被盯市的眼睛看見,再變成更遠處的一條線。
二更時,東南風忽然停了半個呼吸,又轉了半寸。郭嘉在城樓上輕輕吐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不是自然的風,這是人心之風。他低聲道:“來吧。”
冥冥之中,像有什麼回應了他。遠處夜色裡,有馬鼻噴氣的微響,有鐵器輕碰的細聲,有人壓住咳嗽的忍耐。那不是一支大軍,是一串探路的影。影的背後,是陳宮的算籌,是呂布的鋒芒。
更鼓敲了三下,城下暗影消散。郭嘉攏了攏袖子,轉身下樓。廊下的燈被風吹得斜了一下,又直起來。他的腳步在石階上輕響,像一把刀在鞘裡滑了一寸,又停住。
回到內府,荀彧仍未睡。他在燈下細細校勘“白榜”的字句,把“遷民錢發二千貫”改成“三千貫”,在旁邊標一行小字:“以餘者備藥。”
郭嘉把“黑書”七條又看了一遍,末尾添了一行小字:“凡出戰者,不得追擊過市;凡退兵者,必須掩旗息火。”他把卷軸輕輕一卷,按在案角,像按住一條想要遊走的蛇。
程昱從外麵進來,衣襟上沾了幾星火點。他把手裡一個油紙包放在案上:“陳宮的探子已摸到清水橋。我們讓他看到了‘空營’。他今晚回去,會笑一夜。”
郭嘉點頭:“讓他笑。笑聲越大,摔得越重。”
許褚站在門邊,低聲問:“軍師,什麼時候開閘?”
郭嘉望著砂漏:“第三日午後。前兩日隻放小水,讓路底泥鬆。第三日他旗到半數,開。”
許褚把手中的拳頭捏得“咯吱”直響:“那我就等在‘門’上。”
“等。”郭嘉道,“等這一把‘霸道’,落在荀公的‘王道’裡。我們一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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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爆了一下,落下一點黑屑。荀彧伸手把黑屑彈走,視線抬起時,與郭嘉撞了一下。兩個極不相同的眼神,在這一瞬間有了某種默契。一個像秤,一個像刀。
淩晨前的風更冷。內府屋簷下掛著的銅鈴輕輕一響,從內院到外院又回到內院。
鈴聲穿過藥香,穿過砂漏,穿過白麻,穿過那些即將北上與南下的腳步。鈴響所至,每個人心裡各自安了一寸。
東方將白。城門未啟,鼓樓上的烏鴉先醒了,撲扇兩下,又伏回去。
郭嘉從案側起身,把“黑書”收好,轉身看了看荀彧桌上的“白榜”。他低聲道:“王道,霸道,皆是道。道不在口上,在落下去時的方向。”
荀彧合上筆帽:“所以我們要把它落在對的地方。”
恰在此時,一名斥候疾步入內,抱拳:“軍師,荀公。定陶來信,陳宮今晨派人入鮑家店,打聽鹽價。另有幾名商賈在街角學人比手勢。我們的人故意比錯,他們還當是對的。”
程昱揚眉:“上鉤了。”
郭嘉接過斥候手裡的短劄,短劄上寫著四個字:“夜半有人笑。”他忍不住也笑了,笑意卻很冷。
“好。”他說,“讓他笑。等到第三日午後,就讓他知道什麼叫‘笑裡藏刀’。”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裡有他與命之間的鐘,滴滴答答。鐘聲不急不緩。他知道,自己的命不長,可這七日,夠了。
他轉身,取下牆上的小木牌,在上麵寫下一行字,壓在“黑書”之下:“今日起,鈴聲所至,刀不越線。鈴不至處,刀不落。”
荀彧看著那行字,輕輕點頭:“有此一線,王道得立,霸道可行。”
窗外天色更白了一層。城門將啟之前,風又轉了一寸,朝著東南去。
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抽了一下氣,又把手伸進了這片大地的衣襟裡。
“來了。”郭嘉說。
“來吧。”荀彧說。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起身。一個提筆,一個提刀。
筆在前,刀在後。王道先走一步,霸道緊緊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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