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黑龍在郭嘉胸口猛地一擰,像要把某根看不見的筋扯斷。
他明白緣由:星圖在拉線,他又在削線,城在用“慢”接人,他的心在用“快”隔人——這兩股力在他體內正麵撞上了。
“先生。”鴆出聲,聲音極細,“要我‘收’嗎?”
“不。”郭嘉眼裡一瞬間有了光,光裡裹著極深的夜,“今日——不殺。你隻要把‘看見’交給我。”
他閉上眼,星圖猛然一斂,所有線的張力從他胸口撤了一寸,黑龍也隨之從撕咬變成了蹭擦,像一頭不甘的獸把頭埋回暗裡緩緩喘氣。
他趁勢在心裡立下一條規矩,像在石上刻:星圖之用,不越三指;每用必記;每記必對人。
他吐氣,睜眼,手心冷汗已乾。
寺前的鐘忽然“當——”地一聲,像有人用鐵錘敲在他的心口。僧人欠身,站在鐘下,像在聽這聲響裡有無旁人聽不見的訊。他緩緩提手,左手,輕撫鐘沿,右手仍撚珠。鴆站在斜對角,貼在人流的空裡,眼睛沒有離開他的手。
鐘聲第二下落下,鐘沿微顫。僧人轉身,要從人群中撤出。
鴆向後錯半步,背影貼住廊柱,手指在袖裡輕輕一搭。有人撞了她一下,木簪從耳後落下,她卻不理,抬手扶住撞她的人,順手把對方腰間的一枚銅錢撥了半案,銅錢落地,滾到僧人腳邊。
僧人下意識一頓,低頭——鞋帶鬆了一線。他腳尖一勾,提起鞋尖,左手作勢要整理,右手仍不動。
就在這極短的一瞬,鴆記下了一個東西:鞋帶底層的收尾,係法不同於外層,是市井繩匠的暗結。她垂眸,袖內的鈴不響,心卻“叮”了一下——不是鈴,是線的光在她心裡亮了一點。
“夠了。”郭嘉在茶鋪中微笑,笑意淺,“他不是刀,他是線。線不斬人,線隻遞人。”
“遞給誰?”鴆心問。
“金。”郭嘉答,“鹽販不過是骨,寺庫不過是皮,錢才是血。”
他起身,沒有再看僧人,隻看寺門外那條看似普通的街。街儘頭有一間半開不關的小典鋪,門牙掉了兩塊漆,招牌上“當”字下掛著兩枚銅鈴——左邊那隻新,右邊那隻能看出被人摸得多,鈴口微凹。他在心裡輕輕點下:夜裡見。
回署的路上,黑龍又試探著動了一動,像在問他:忍到何時?他在心裡回它:忍到你也看不見我。黑龍不服,輕輕咬了他一口。他疼,卻沒有怒。
荀彧在白榜前等他,說:“西市那邊,子廉已盯住。牙行的人換了鞋,穿的是寺裡分發的布底。”
“換鞋,換線。”郭嘉笑,“正合我意。”
黃月英到井邊取了樣,拿回窯場,以鹽水試之,瓷珠浮起,斷作兩半,其中一半內藏細薄的銅片,細密如魚鱗,上麵刻著一行小字:三鼓,北風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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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銅片放在燈下,火光一照,字更淺,幾欲看不見。她拎起銅片,不自覺地吸了一口氣,心裡卻為之一緊——這字不是寺裡的手,是軍中的手。
暮色壓城,窯場火聲近,鼓樓影拉長。郭嘉把銅片夾進“地下星圖”的卷裡,指尖輕輕一推,星圖上的“北閘”位置亮了一點。他看向夏侯惇:“北閘,三鼓前後多置兩班。”
“有人要借‘風’。”夏侯惇冷笑,“那就讓他吃風。”
“彆急。”郭嘉搖頭,“今日仍是‘未殺’。”
“未殺到幾時?”夏侯惇慍。
“殺到值當時。”郭嘉看他,“值不值,你最懂。”
夏侯惇哼一聲,不再言。
夜初黑,內署無燈。
郭嘉獨自坐在石案前,合眼,星圖在腦海裡一寸寸清晰。
他看見西市的典鋪在黑裡亮起極弱的一點,他看見那位僧人走進後門,把一隻布袋放到櫃上,又在賬房門口停留了半息;他看見賬房裡的人右手翻賬,左手把一隻舊佛珠擺正,那佛珠上一粒微凹,凹裡有一枚細細的刀痕;他看見“北風直”的字在銅片上慢慢褪去;他看見城的線從緊到鬆,再從鬆到緊。
黑龍在這時突然從他心裡騰起,像要奪路而出。
他沒有與之對撞,他把它引到了星圖的“臟井”位——那裡今天掛了第三層粗麻,吃油粉也換了新配方。
他用意一點,黑龍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按住,被迫沿著最窄的一道縫往外泄了極小的一口寒。他渾身一冷,牙關打了兩下,隨即緩回。黑龍喘息,認輸了一瞬。郭嘉在心裡記下一筆:今日,心魔初現;以井泄之一線;未殺,存線。
他睜眼,窗外風過白榜,紙角“嘩”地一響。他記起那條規矩,再默念一遍:“星圖之用,不越三指;每用必記;每記必對人。”
更鼓三通,城北風直。
夏侯惇站在閘上,看著水麵被風抹出一條極淺的銀。他把手握在鐵鏈上,像握在一柄可以隨時拔出的刀上。
荀彧站在鼓樓的影下,簿冊按在掌心,眼神平靜。
黃月英熄了窯火,披衣出門,走一圈井口,把每一處新貼的麻網再壓一指。程昱在臟井邊換布,聞了一鼻子鹽腥,罵道:“又偷排。”揮手,讓人去把那條“私溝”再堵上一遍。
鴆站在那家半開不關的典鋪暗影裡,像被夜色雕成的一根木柱。
她沒有靠近,她在“看”。她看見賬房裡燈火下翻動的手,她看見櫃上的布袋反光,她看見門檻上那一點被人不經意踩出的灰,她看見夜風吹動門牙上兩隻銅鈴——左邊新,右邊舊。
她想著寺前的鐘,想著井邊的左手,想著那枚從僧袖裡滑出的紙屑。她忽然把手伸進懷裡,摸了摸那隻不響的小鈴——鈴仍不響。
“先生。”她在黑裡極輕地吐出兩個字,“線,穩了。”
風吹過她的發,像在答應。
郭嘉在石案前也輕輕應了一聲。他把未命名的短匕從袖裡抽出一寸,又推回去。刀在鞘裡學會“忍”,人也在刀裡學會“忍”。
他抬頭,望向黑天裡看不見的帝星,低聲道:“明日,再撥。”
他沒有說“殺”。他知道夜後必有“打”,也知道“打”之前必須先把每一條線都理順——線一旦齊,殺,才值當。
地牢裡,張遼並未睡。
他坐在牆邊,指尖在鐵鏈上輕輕摩挲。鐵鏈在他指下發出極輕的聲,像遠處的鐘。
那聲裡沒有恨,隻有一種慢慢變直的心。他抬頭,看向窗外的一線黑,輕輕說:“我會把刀收直。”
黑暗裡,沒有人答,隻聽見風。風裡有水的味道,也有一種微不可聞的甜。
——心魔初現,龍煞之毒。
——未殺,存線。
——夜過,弦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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