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忽然笑了,笑聲極短:“奉孝,你說‘令’字。令由誰發?”
“由天子發。”郭嘉答,“由主公執。”
曹操點頭:“好。自此以後,孤發令不過手——過詔。”
荀彧與程昱相視一笑:此乃名器之妙處。詔在前,令在後,諸侯縱知不甘,也隻能以“臣”的姿態來辯,不敢以“主”的姿態來吠。
——
當夜,州府不眠。
程昱在燭下飛調糧簿,黃紙翻出沙沙聲。各郡倉廩之數、沿途驛站之距、牛車馬力之配比,一一歸入冊中。
他以拇指在幾處要害處按了印,墨未乾先映出油光。曹仁點齊留守兵,三更裡各營點到,不鳴鑼,不擂鼓,隻讓甲葉以最小的聲音發生。
在北城的空地上,李典與於禁以分段夜渡為綱,反複演練拆船、上駁、合筏的手腳,時間卡到半盞茶不多一息。
樂進領千人,整作輕裝,背後隻一袋乾糧、一小囊鹽,腰間短刃,行路不帶盔。此千人不做戰,隻做風。他們走過的地方,消息便會成形。
荀彧獨坐書房,廊外竹影廝磨。他起草三紙:一紙“撫流民詔”,言言不及征斂,隻說“存活”;一紙“告宗廟”,以宗廟為證,誓不奪天子之尊;一紙“告不臣”,列“袁術僭號、劉表庇逆”等條,字字不驕不詫,隻用漢家舊典,像把一隻進行時的手放回古法之中。
他寫到“奉迎”二字,停筆,抬眼望窗外,心裡忽生清明之感:王道,不是退,是更大的進。他收筆按印,封泥上刻“文若”。
而在更深的影裡,鴆已帶人出了西門。
她把那隻紙鳥的折法教給三個新來的影子,吩咐每一節折痕都要按著她的方式壓實。她路過偏門時,把一枚魚鱗般薄的金片壓入門縫——那是給某個人的路標:若他回頭,金片會在月下反一次光;若他不回頭,金片就永遠留在門縫裡,像一句永不被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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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將儘,郭嘉獨自立在閘室前。閘前那塊被他扶正的一寸柵欄,在夜風裡輕微地顫。他把半翼飛鳥帕係得更緊了一些,風從孔洞裡穿過,帕子的另一隻翼像終於長齊。
“再吹三日。”他對風說。
風沒有回答,水聲替它答了:細,穩,繞開人耳,繞不過命。
——
次日,天未大亮,曹操披甲入堂。諸將各就位。軍令發布得極快:中軍不動,外軍暗行;郡縣不張榜,隻以驛遞傳移;市中不禁宵禁,唯禁酒肆夜鼓。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為“風”讓路,不讓任何一隻耳朵因為喧嘩而轉向我們。
臨出堂前,曹操忽又回身看郭嘉:“奉孝,若天子不出呢?”
郭嘉答:“那我們就請。請,不是求。宗廟在,我們隻需替他整理歸路。他若不出,是道路不明;他若要出,路上每一塊石都要有我們的腳印。”
曹操沉吟片刻,笑道:“說得好。”
他提筆,在令牘上寫下三個字,字不大,卻極穩:迎駕令。墨痕微乾,風自窗縫裡穿過,把這三個字吹得像剛從鐵上拔出,還帶著熱。
——
午時後的一場小雨沒能落成,雲隻遮了半天,兗州的光便從雲縫裡斜下來。
驛騎已出城,馬蹄聲密而短。城外路口,三麵旌旗壓著風往西,旗綾靜靜地鼓起又落下,像一支集體的呼吸。
遠處河上,幾葉小舟悄無聲息地貼著岸行,舟上人不說話,隻以手語傳令。道旁草叢裡,有孩子拾起一張被雨打濕又曬乾的麻紙,紙上隻有密密的一點墨,像一顆黑得發亮的星。
他不認得,便把它揉作一團,塞回草裡。風一吹,草伏而又起,把那團紙送向路的另一頭。
州府城門上,舊日的甲胄殘痕在光裡一明一滅。
守門的兵忽而覺得,今晨的風與往日不同:它沒有鼓噪,卻能讓人把背挺得更直。他不知緣由,隻知心口裡有個字在往外撞——令。
——
夜來,郭嘉再次展卷。精神深處,殘破的星卷如同潮水緩緩鋪開。昨夜還暗的某一處,此刻亮得更久了一息,像有人從廢井裡抬起了頭。
他凝視那一點光,耳畔仿佛響起遠處鼓聲的回音。卷上有一個更深的空白在等待填補,像天地為一筆預留的空格。
“天子之氣,不過借一線。”他在心裡說,“借到,便夠我們把兗州之煞再壓一寸。”
星光在他眼底浮沉,像一條尚未成形的河。
那河的名字,他尚未說出,但他知道,一旦那河彙入他的卷軸,星點就會由散而聚,化作更寬的光。他把手按在胸前,又鬆開,像按住一隻要飛的鳥,又讓它飛去。
窗外,有鳥掠過屋脊,翅尖擦著瓦。風從東來,帶著極輕極甜的泥香。
它不急,它隻穩。它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將洛陽與許地之間的那條線,悄悄拽直。
——
章末鉤子
鼓手在第三聲後收槌,內侍以低於耳語的聲音宣讀最後一道內令。
曹操披甲上馬,回首隻一笑:“迎之至許。”他不需要再解釋任何事。
因為那麵旗,已經在風裡,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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