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的炭火燒得正旺，卻壓不住朱由檢心頭的火氣。他剛從陣前返回，厚重的玄狐大氅還沒來得及解，抬手就往案上猛拍，青瓷茶盞震得叮當響：“慶王這老匹夫！拿百姓當擋箭牌，真是氣煞朕！”
帳內的王二見皇帝動怒，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沉聲道：“陛下息怒！臣今日在陣前細觀，城上兵士與百姓多有不滿——前幾日探子回報，自李自成兵敗後，慶王便在銀川搜刮民脂民膏，軍餉克扣了快一年，兵士們頓頓吃摻沙的粟米，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隻是他頂著‘親王’名頭，眾人敢怒不敢言罷了。若有虛言，末將以死明誌！”
“此事當真？”朱由檢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快步走下案前扶起王二，語氣急切又帶著克製，“王將軍，莫說‘以死謝罪’這等重話！若情況屬實，這銀川城，咱們必有法子給破了！”
他指尖在帳內踱了兩步，思路愈發清晰：“你速速派軍士架起大鍋，煮粥烤羊，香氣越濃越好！再讓嗓門大的兵士對著城牆喊——就說慶王昏庸無道，拿百姓當盾、扣兵士糧餉，若早日歸降，朝廷不僅有糧有餉，出城者還賞田、賞銀，等開春了，黃河兩岸的好地全分給他們，保他們有糧種、有衣穿！”
話音剛落，馬萬年掀簾而入，滿臉沮喪地一屁股坐在胡凳上，唉聲歎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千裡迢迢來這，本想拿下銀川就去青海找嶽大哥，一起挫蒙古人的銳氣，哪料慶王這老東西縮在城裡不出來，簡直厚顏無恥！”
朱由檢見他垂頭喪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眼底藏著笑意：“萬年，莫急。你速去整兵，今晚就有仗可打——而且是不用強攻的仗。”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王承恩，語氣果決：“王承恩，你去安排，讓錦衣衛帶一千兩銀子，今晚摸上城頭策反兵士。切記，要讓他們打開城門，過程中切莫傷百姓一人，彆讓銀川百姓寒了心。”
又對馬萬年補充道：“城門一開，你就率騎兵直撲慶王府，把王府團團圍住！若有抵抗，便按‘扒皮充草’的規矩辦，讓他們看看八大晉商的下場！”
馬萬年一聽有仗打，瞬間來了精神，猛地站起身：“陛下放心！今晚定讓慶王這老匹夫跑不了！”
而此時的銀川王府內，慶王剛從城頭回來，一進門就把馬鞭狠狠摔在地上，青石板被砸得脆響，他臉色鐵青地罵道：“朱由檢那廢物！不過是得了個皇位，就敢對本王指手畫腳，真是欺人太甚！”
管家阿變連忙躬身：“王爺息怒，奴才這就去叮囑城防兵士，把城門守得嚴嚴實實，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慶王還沒應聲，懷中的側妃突然抬眼，纖長的指尖輕輕勾了勾慶王的衣襟，同時飛快地給阿變遞了個眼色——眼尾微挑，嘴角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阿變跟在側妃身邊多年，瞬間心領神會，忙躬身應道：“奴才這就去辦，絕不讓王爺分心！”說罷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還貼心地帶上了王府大門。
門剛關上，慶王的火氣就被側妃的軟語磨去了大半。他一把將側妃打橫抱起，粗糲的手掌在她綢緞衣襟上不安分地摸來摸去，低頭在她臉頰、脖頸上胡亂嘬了幾口，喘著氣笑道：“還是愛妃懂本王，比朱由檢那混小子順眼多了！”
側妃被他摸得身子發軟，故意把小臉埋在他懷裡，聲音帶著幾分嬌嗔：“王爺真壞……都這時候了，還想著這些。”話雖這麼說，卻反手勾住了慶王的脖子，指尖輕輕撓著他的後頸，把“欲拒還迎”演得十足。
慶王被她勾得心頭火熱，哪還顧得上城外的大軍，抱著側妃就往暖閣走，嘴裡還嘟囔著：“管他朱由檢怎麼鬨，先享了這快活再說！”暖閣的門“吱呀”一聲關上，將城外的風聲與城內的暗流，全擋在了厚重的木門之外。
城外，幾尊大鐵鍋正冒著滾滾熱氣，白粥的米香混著烤羊的油香，順著寒風飄得滿城都是。十幾個嗓門洪亮的兵士圍著城牆，扯著嗓子喊起了順口溜：“慶王昏庸又無道，害了百姓又害兵，不如降了大明軍！有粥喝，有肉嘗，銀子塞得滿衣襟，良田種出千萬頃！”
城頭上的兵士本就餓得眼冒金星，聞著香味、聽著順口溜，手裡的長槍都快握不住了。之前提議“反了”的老兵張大爺，偷偷拽了拽身邊的王麻子，壓低聲音道：“彆等了！快吩咐下去，今晚三更天，咱們就打開西城門，放陛下進來圍了王府——這可是咱們翻身的機會！”
王麻子眼睛亮得嚇人，狠狠點頭：“早該這麼乾了！這半年的餓肚子罪，今晚定讓慶王那老東西好好嘗嘗！”說著便貓著腰溜下城頭，去聯絡相熟的兵士了。城垛後的積雪被風吹得簌簌落，沒人注意到，暗處有幾道黑影正順著繩索，悄無聲息地爬向城頭——那是錦衣衛的人，帶著銀子與歸降的承諾，來給這場“嘩變”添最後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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