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皇後與兩位皇子時,暮色已漫過紫禁城的宮牆。朱由檢轉身回禦書房,剛推開門,便見案頭堆得小山似的奏折,朱批的紅筆斜斜擱在一旁——前世就是這些滿紙“老臣謀國”的空話,陪著他熬過無數個通宵,可邊軍的軍餉依舊拖欠,農民起義的烽火越燒越旺。
他盯著那些奏折,指尖掐進掌心,血珠隱隱滲出。彎腰撿起一本,是禮部尚書錢謙益的折子,通篇講“禮儀教化”,竟無一字提甘肅邊軍已開始吃草根,無一字提陝西災民流離失所。“啪”的一聲,奏折被狠狠摔在地上,緊接著,他抬腳踹向案腿,紫檀木案幾晃了晃,奏折嘩啦啦散了一地,紙張翻飛間,“萬曆舊製”“祖宗之法”的字眼刺得人眼疼。
“祖宗之法?”他冷笑,目光落在牆上掛著的太祖朱元璋畫像上——畫中的太祖身披鎧甲,眼神銳利如刀,仿佛正盯著他。朱由檢上前一步,取下畫像,緊緊抱在懷裡,“太祖打江山時,可沒見哪個臣子捂著銀子不撒手!這一世,朕便帶著太祖的畫像上朝,看看這些‘遵祖製’的臣子,敢不敢當著太祖的麵,說一句‘沒錢’!”
次日太和殿的鐘聲,比往日早了半個時辰,卻敲得格外沉重。殿內的龍壁前,多了一幅畫像——太祖朱元璋的半身像,玄色龍袍,鎏金冠冕,眼神威嚴,似在俯瞰著滿殿官員。文武百官按派係站定,東林黨人居左,衣料華貴;齊黨、楚黨居右,神色觀望;宗室代表站在最後,個個麵色從容。朱由檢穿著半舊龍袍,衣擺金線磨得發白,身後的朱慈烺,蟒袍袖口甚至有塊不明顯的補丁,父子二人走到畫像前,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才轉身走向龍椅。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拜,可目光落在太祖畫像上,聲音裡多了幾分怯意。
朱由檢坐回龍椅,目光先落在戶部尚書周延儒身上,語氣冷得像冰:“周延儒,朕問你,國庫現存銀有多少?當著太祖的麵,你敢說一句虛話嗎?”
周延儒看著龍壁前的太祖畫像,心頭發怵,上前躬身:“回陛下,扣除必要開支,實存……不足五十萬兩。”
“不足五十萬兩。”朱由檢重複著,猛地一拍龍椅扶手,站起身,走到畫像旁,指著畫像道,“太祖當年從濠州起兵,提著腦袋打天下,是為了讓百姓有飯吃,讓大明的軍隊有餉拿!如今倒好,邊軍三月未發餉,士兵煮草根充饑;陝西災民餓死在路邊,屍體都沒人埋;張獻忠在四川劫掠,州縣接連陷落——五十萬兩,夠邊軍半月軍餉,還是夠賑濟十萬災民?”
周延儒臉色慘白,忙道:“陛下,臣已奏請裁撤宮內冗餘,縮減開支……”
“縮減開支?”朱由檢猛地扯過自己的龍袍下擺,將磨白的金線湊到百官麵前,“朕這龍袍穿了三年,縫縫補補;太子的蟒袍,你們看這袖口的補丁,是皇後親手縫的!”他又掃過宗室代表,聲音陡然拔高,“朕的後宮嬪妃,如今穿的素衣,連你們府上的下人都不如——你們見過這樣的皇帝,這樣的太子嗎?太祖在天有靈,看著你們捂著銀子享福,看著大明的江山要亡,他能饒得了你們嗎?”
殿內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變得微弱。錢謙益忙上前打圓場:“陛下乃九五之尊,當以江山為重,不必過於苛待自身……”
“苛待自身?”朱由檢打斷他,眼神裡滿是殺意,“前日朕聽聞,錢大人壽宴擺了五十桌,燕窩用了十斤;齊黨李大人,上個月剛在山東買了三百畝良田;宗室的朱王爺,府裡的丫鬟都穿著綾羅!你們的錢,是從邊軍的軍餉裡扣的,是從災民的口糧裡搶的!如今大明快沒了,你們以為你們能活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殿官員,字字如刀:“朕今日把話撂在這——大明若是亡了,朕殉國,你們也彆想活!朕就是拉著你們一起死,也要去地下跟太祖請罪!”
這話一出,齊黨、楚黨官員身子一顫,宗室代表朱載墭臉色驟變——他們不怕陛下施壓,卻怕陛下真的豁出去,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朱由檢見狀,又道:“今日朕不逼你們,隻說個數:國庫擠出五十萬兩,東林黨牽頭,聯合齊黨、楚黨,三日之內籌措一百萬兩;宗室宗親,不管是在京還是在外,五日之內湊出五十萬兩——總共二百萬兩,一分都不能少!”
“陛下!東林黨雖有資產,可一百萬兩……”錢謙益還想辯解。
“怎麼?”朱由檢盯著他,指了指太祖畫像,“你是想當著太祖的麵,說你寧願看著邊軍餓死、災民凍死,也不願拿出一點銀子?”
朱載墭忙上前,躬身道:“陛下,臣願牽頭宗室,籌措五十萬兩!”齊黨首領李若珪也連忙附和:“臣願牽頭齊黨,籌措三十萬兩!”楚黨官員緊跟著承諾捐出二十萬兩。
東林黨見勢不妙,錢謙益隻能咬牙道:“臣……臣願牽頭東林黨,籌措五十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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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朱由檢點頭,目光重新落在太祖畫像上,語氣緩和了些,“這二百萬兩,一百萬兩給邊軍發餉,五十萬兩賑濟災民,剩下的五十萬兩歸入內庫——朕向太祖保證,這五十萬兩,專款專用,絕不會私用一分。”他沒提錦衣衛和東廠,隻把話撂在太祖畫像前,既堵了百官的嘴,也為暗中整頓廠衛留了餘地。
他轉身回到龍椅上,看向朱慈烺,低聲道:“烺兒,記住今日——治國不是求著人辦事,是要讓他們知道,大明亡了,誰都活不了。”朱慈烺重重點頭,看著父皇站在太祖畫像旁的身影,第一次明白了“帝王威嚴”的真正含義。
散朝後,太和殿外的長廊上,官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神色各異。錢謙益拉著周延儒走到角落,壓低聲音:“周大人,你覺不覺得陛下今日不對勁?往日雖也急軍餉,卻從不會這般……這般豁得出去,還把太祖畫像搬了出來。”
周延儒皺著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朝珠:“何止不對勁!從前陛下聽咱們提‘祖製’,多少會顧及幾分,今日卻拿著太祖壓咱們,連‘一起死’的話都敢說。你說……陛下是不是得了什麼助力?還是暗中有了彆的打算?”
不遠處,齊黨、楚黨的官員也在議論。李若珪撚著胡須,沉聲道:“陛下今日這一手,是把咱們所有人都綁在了一條船上——他要是真不管不顧,咱們手裡的銀子、田產,遲早都保不住。隻是這五十萬兩,咱們得湊得‘慢’些,看看陛下後續到底要做什麼。”
宗室代表朱載墭則帶著幾個宗室子弟,臉色凝重:“陛下拿‘宗室臉麵’逼咱們捐錢,明著是為了軍餉,暗著怕是想敲打咱們——往後府裡的用度,得收斂些了,彆再撞槍口上。”
而禦書房內,卻是另一番景象。朱慈烺剛跟著朱由檢走進殿,便見周皇後迎了上來,手裡捧著一件厚披風,先給朱由檢披上,又摸了摸朱慈烺的手:“烺兒,朝堂上冷不冷?有沒有凍著?”
朱慈烺搖搖頭,抬頭看著周皇後,眼神裡滿是敬佩:“母後,今日父皇在朝堂上,當著太祖畫像,讓東林黨、齊黨還有宗室都捐了錢,還說‘大明亡了,誰都活不了’——兒臣第一次見父皇那樣,既威嚴,又……又讓人安心。”
周皇後愣了愣,轉頭看向朱由檢,眼底泛起溫柔的笑意:“陛下今日能鎮住朝堂,也是太祖在天有靈,更是陛下心裡裝著大明、裝著百姓。”她又拿起桌上溫著的參茶,遞給朱由檢,“陛下說了一上午話,喝口茶潤潤喉。”
朱由檢接過參茶,指尖碰到杯沿的溫度,心頭一暖。他看著周皇後鬢邊的碎發,想起前世她自縊時的決絕,輕聲道:“今日在朝堂上,朕提到你縫的補丁,讓百官看看咱們的窘迫——委屈你了。”
周皇後搖搖頭,握著他的手:“陛下說的哪裡話?臣妾是大明的皇後,與陛下、與大明同甘共苦,是本分。隻要能幫到陛下,能守住大明,臣妾穿素衣、縫補丁,都心甘情願。”
朱慈烺站在一旁,看著父皇母後相握的手,突然覺得,這禦書房裡的暖意,比任何綾羅綢緞都讓人安心。他走上前,輕聲道:“父皇,母後,兒臣今日也學到了很多——往後兒臣會好好讀《劉伯溫文集》《張居正奏疏》,也會幫著照看弟弟,不讓父皇母後操心。”
朱由檢摸了摸他的頭,眼底滿是欣慰:“好,朕相信你。往後這大明的江山,還要靠你和炯兒一起守。”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三人身上,驅散了朝堂博弈的寒意。朱由檢知道,與東林黨的博弈才剛剛開始,後續的軍餉發放、災民賑濟、廠衛整頓,每一步都難如登天。但此刻,有皇後在側,有太子懂事,他不再是孤家寡人——這便是他重整大明的底氣,也是“崇明”之路最溫暖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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