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三月十五,罷朝兩日的紫禁城重開大朝。太和殿外,七品以上官員按品級列陣,朱紅宮牆映著朝服上的補子,莊重得連風都收了聲;殿內,孫承宗的畫像懸於正中,此前暫掛的“陝西侯”爵牌已撤去,新製的“秦國公”鎏金牌位立在香案左側,燭火跳動間,鎏金紋路泛著沉光。朱由檢身著十二章紋龍袍,腰束玉帶,攜太子朱慈烺端坐龍椅;一旁的周皇後,未穿素色宮裝,而是換上了全套皇後朝服——明黃色鳳袍綴著珍珠翡翠,霞帔上繡的丹鳳朝陽紋樣鋪滿肩頭,雖未簪過多金玉,卻憑著規製與氣度,襯得整個人端莊肅穆,立於龍案左側時,滿殿官員無一人敢輕視,這是大明開國以來,皇後首次以議政之姿入太和殿,連階下須發皆白的老臣,都悄悄整了整朝服下擺。
“今日大朝,首為封爵,以慰忠魂。”朱由檢的聲音打破寂靜,目光掃過殿內百官,字字如敲玉磬,“孫承宗鎮守遼東二十載,築城禦敵,護得關外百姓安;守西安近三年,臨危不退,殉國時仍喊‘護糧、護西安’,其忠勇可昭日月,其功績可載青史。朕今日當著滿朝文武,追封孫承宗為‘秦國公’,享正一品國公儀仗,賜諡‘忠定’!”
話音落,王承恩手持鎏金誥命,緩步走到殿中展開,尖細卻莊重的聲音回蕩在殿內,每一字都砸在百官心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陝西侯孫承宗,秉忠持節,殉國忘身,追封秦國公,賜諡忠定;其長子孫銓襲秦國公爵位,世代罔替,免其家族三世徭役;次子孫鉁授錦衣衛指揮僉事,隨駕聽用,掌京畿巡防之職;妻張氏封一品誥命夫人,賞黃金百兩、綢緞千匹,賜京中宅第一處;凡孫承宗生前部將,立過戰功者,皆升一級,陣亡者優恤其家——欽此!”
誥命讀畢,階下百官齊聲叩拜,朝靴磕在青磚上聲響整齊:“陛下聖明,秦國公當享此榮!”朱由檢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落在孫承宗畫像上,語氣多了幾分暖意:“秦公一生為國,未享過幾日安閒,朕能做的,便是讓他身後名不辱、家族榮不墜。接下來,君臣同拜,送秦公最後一程。”
說罷,朱由檢率先離座,撩起龍袍下擺跪倒在地;朱慈烺緊隨其後,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明黃色太子袍掃過青磚,卻沒敢有半分懈怠;周皇後亦屈膝叩拜,鳳袍裙擺鋪在地上,如一朵綻放的黃花,莊重而虔誠;滿朝官員儘數跪伏,三叩之聲撞得殿外簷角銅鈴輕響,似在為九泉之下的孫承宗應答。
禮畢起身,朱由檢指了指龍案上的兩份賬本——一份是溫體仁手中的戶部賬本,一份是周皇後捧著的內帑賬本,封皮皆蓋著朱紅大印。“拜完忠魂,再算家國賬。溫首輔,你掌戶部與刑部,先奏國庫現存銀錢、糧草明細,尤其提一提邊軍餉銀之事,讓百官都知如今邊軍境況。”
溫體仁出列躬身,手中賬本已翻至標注清晰的一頁,聲音沉穩無一絲慌亂:“回陛下,截至三月十四,國庫現存白銀四百二十萬兩,通州倉存糧十七萬擔,江南漕糧已過淮河,預計五月中旬抵京。此中,四百二十萬兩白銀,源自去年東林黨抄家所得二千萬兩、齊楚黨退贓一千萬兩;扣除項中,除長城守軍軍餉六百萬兩、西安援軍糧草運費三百萬兩、河南賑災銀五百萬兩、工部修城與軍械製造銀一百八十萬兩外,另有邊軍餉銀八百萬兩——自去年整頓國庫後,邊軍已按‘滿餉’發放,且額外預支兩年餉銀,現宣府、大同、薊州各鎮邊軍,皆無欠餉之虞,士氣遠勝往昔。”
“邊軍無欠餉,這是好事。”朱由檢點頭,語氣帶著一絲欣慰,隨即話鋒一轉,“可三千萬兩銀,一年隻剩四百二十萬,諸位也該聽清了:這不是尋常銀錢,是東林黨貪墨的民脂民膏,是齊楚黨退繳的贓款,更是用在將士、百姓身上的救命錢——每一兩,都沾著子午道將士的血,沾著西安百姓啃樹皮的苦。”
此時,周皇後上前一步,將內帑賬本輕輕放在龍案上,鳳袍袖口掃過賬本封皮,動作端莊卻不拖遝,聲音清晰得滿殿可聞:“陛下,內帑賬目亦需奏明百官。內帑所存,多為抄家、退贓之餘,及先帝遺留的部分銀兩;經一年調度,現餘白銀八十萬兩、黃金三千兩、綢緞五千匹,另有珠寶玉器若乾,若折銀,約值五十萬兩。這些財物,皆由內宮司庫管理,未敢私用分毫,可隨時充作軍需或賑濟之用。”
“國庫四百二十萬,內帑含珠寶折銀)一百三十萬,共五百五十萬兩銀;糧十七萬擔。”朱由檢看向百官,目光銳利如刀,“這便是大明如今的全部家底。接下來,便議這錢與糧,該用在何處——是賑濟百姓,是造軍械,還是補前線缺口,你們都說說。”
這話剛落,殿內瞬間起了波瀾。戶部侍郎率先出列,袍角帶風,語氣急切:“陛下!山東、河北自去年冬便遭雪災,現已有流民湧入州府,若不從通州倉調糧三萬擔、撥銀五十萬兩設粥棚,恐生民變,屆時再平亂,耗費更甚!”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不可!”工部侍郎立刻反駁,往前邁了半步,朝服上的補子都晃了晃,“陝西戰事未平!西安雖得糧五萬擔,可火炮隻剩十餘門能用,甲胄破損者達五千副,箭矢亦不足,需撥銀五十萬兩補鑄軍械、趕製甲胄,若先賑濟,前線將士赤手空拳,西安城一旦破,闖軍便可直逼京師,後果不堪設想!”
“軍械要造,陝境援軍的糧草更不能斷!”兵部侍郎緊接著開口,語氣比此前平緩卻仍透著急切,“嶽承嗣將軍率部守西安,後續糧草需按月補給,且需撥銀三十萬兩,為援軍添置禦寒衣物——眼下陝境仍有積雪,將士們不能凍著!”
“荒謬!”禮部侍郎也按捺不住,聲音拔高了幾分,“‘陝西忠勇碑’需刻碑立祠,明淩閣亦要動工,這些是慰忠魂、正民心的大事!孫公與五千將士殉國,若連碑閣都修不起,天下人會說陛下忘恩負義!至少需銀二十萬兩,豈能擱置?”
爭吵聲越來越大,戶部與工部爭糧,兵部與禮部爭銀,連刑部侍郎都插了話,稱需撥銀十萬兩整頓牢獄、緝拿亂黨餘孽。階下官員或附議、或反駁,有的甚至紅了臉,手指著對方朝服上的補子,險些失了朝堂禮儀,唯有周皇後立於一旁,始終端莊靜立,未插一言,隻偶爾抬手,輕輕按住朱慈烺躁動的小手。
朱由檢始終靜坐著,手指輕輕敲擊龍椅扶手,直到殿內爭吵聲蓋過銅鈴聲,才緩緩抬手——掌心向下一壓,殿內瞬間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輕了幾分。
“吵夠了?”朱由檢的聲音不高,卻讓每個人都心頭一震,“你們爭的是銀錢、是糧草,可你們忘了,這銀錢背後,是孫承宗公中淬毒長矛時流的血,是子午道五千將士埋在雪地裡的屍骨;這糧草背後,是西安百姓啃樹皮、煮草根守城池的苦,是溫玉薇、蘇卿顏、柳輕眉帶著婦孺義士,凍僵了手也要護糧車的赤誠!”
他起身走到龍案前,指著賬本上的數字,語氣堅定:“戶部要糧三萬擔、銀五十萬兩賑災,朕準——百姓是大明根基,根基不穩,山河難安;工部要銀五十萬兩造軍械,朕準——西安是陝境屏障,屏障不固,京師難寧;兵部要銀三十萬兩補給陝境援軍,朕準——前線將士守山河,不能讓他們餓著、凍著;禮部要銀二十萬兩修碑建閣,朕亦準——忠魂需慰,民心需聚,失了民心,便失了天下。”
百官皆愣,沒人想到朱由檢會全盤應允,溫體仁忍不住上前一步,語氣帶著擔憂:“陛下,若皆應允,扣除這些開支,國庫與內帑僅剩三百餘萬兩銀、十四萬擔糧,恐不足支撐半年……”
“不足,便想辦法補。”朱由檢打斷他,目光掃過百官,字字如鐵,“朕今日讓皇後著朝服入殿、帶太子旁聽,讓你們算這筆賬,不是要你們爭誰重誰輕,是要你們記著:大明的每一分錢、每一粒糧,都耗不起、浪費不起!往後,戶部每月需向朕與百官奏報收支明細,工部每旬需報工程進度與耗材,凡有貪墨浪費者,無論官職大小,皆按律嚴懲,抄家沒產,絕不姑息!”
他轉向朱慈烺,示意太子上前,聲音柔和了幾分,卻仍帶著期許:“太子,你今日親眼見了、親耳聽了——這家國賬,算的是銀錢,更是民心;守的是山河,更是祖宗基業。往後,你要學著看賬本、懂民生,學著為大明百姓擔起責任,莫要忘了今日太和殿裡的爭吵,更莫要忘了孫承宗公這樣的忠良。”
朱慈烺躬身行禮,小小的聲音卻格外堅定:“兒臣謹記父皇教誨,絕不負大明百姓,絕不負忠良之血。”
朝會散去時,晨光已灑滿太和殿。百官走出殿門,臉上沒了爭吵時的急切,多了幾分凝重——他們捧著差事文書,心裡清楚,今日的封爵是對忠魂的告慰,今日的算賬是對家國的警醒。而朱由檢站在殿內,望著孫承宗的“秦國公”牌位,輕聲道:“秦公,您看,這大明的忠魂有人敬,這大明的山河,朕定會守住。”
殿外,周皇後正與溫體仁、秦良玉商議調糧細節,鳳袍上的金線在陽光下閃著微光;朱慈烺站在一旁,手裡攥著小本子,正認真記錄著“通州倉調糧三萬擔”的字樣。陽光落在他們身上,為這動蕩的大明,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卻格外堅定的希望。
喜歡崇明之二創盛世大明請大家收藏:()崇明之二創盛世大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