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被冷箭射落馬下時,甲胄上的血已凝得發暗,箭羽從肩胛穿出,帶出的血珠砸在凍土上,瞬間凍成細小的血冰。沒等他撐著斷裂的長槍站起,四大親將已策馬圍攏,馬蹄踏碎滿地血冰,為首的周虎翻身下馬,粗糲的手掌死死攥住他的胳膊——周虎的甲胄早被刀砍得破了數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還纏著滲血的布條,聲音卻比鐵還硬:“闖王!快上我的馬!我弟兄四個替你擋著!”
“我們乃闖王親軍!若沒闖王,早沒我們今日!”滿臉刀疤的吳山將斷刀重重拄在地上,刀刃崩口處還掛著碎肉,“士為知己者死,今日便用這條命,護您走!”斷了半截小指的鄭河抬手拍了拍李自成的戰馬,盾牌上的裂痕像蛛網般蔓延,卻仍擋在李自成身前;嗓門像破鑼的趙石則對著身後三千精銳嘶吼,聲音裡滿是豁出去的狠勁:“弟兄們!護闖王往渭水走!餘下的跟我們死戰!讓闖王知道,他的親軍沒一個孬種!”
那三千人都是跟著李自成從陝西起家的老卒,此刻齊齊舉起長刀,刀刃映著慘淡的天光,齊聲應和的喊聲震得凍土發顫:“護闖王!死戰!”喊聲未落,吳山已提著斷刀衝在最前,朝著明軍追來的方向劈去,哪怕刀身崩得更碎,也沒退後半步;鄭河將盾牌護得更緊,第一波箭矢紮在盾牌上,他悶哼一聲,卻仍死死擋住去路;趙石策馬繞到側翼,長矛刺穿一名明軍士兵的同時,自己的肩頭也挨了一刀,鮮血順著甲胄往下淌,他卻咬著牙喊:“來啊!老子陪著你們!”
渭水北岸的風裹著腥味吹過來時,民工們望著西安城頭升起的紅旗,猛地將火把擲向堤壩下的炸藥。“轟”的一聲悶響震得地麵發顫,堤壩裂開丈寬的口子,渾濁的大水裹著泥沙、枯枝奔湧而出,水浪裡還卷著戰前民夫們埋下的祈願木牌,此刻卻像帶著無數亡魂的嗚咽,順著河道緩緩往下遊淌,漫過灘頭的血痕,漫過丟棄的兵器,也漫過遠處廝殺的影子。
崇禎勒馬立在陣前,身上穿的太宗皇帝遺留的戰甲泛著陳舊的冷光,甲片碰撞的輕響在風中格外清晰。他望著那隊死戰不退的闖軍——周虎已身中數箭,卻仍用身體護著身後的弟兄,每走一步都在凍土上留下帶血的腳印;吳山的斷刀早被打飛,竟徒手抱住一名明軍士兵滾落在地,牙齒死死咬著對方的喉嚨;鄭河的盾牌已碎,他便用胳膊擋刀,胳膊被砍得血肉模糊,卻仍伸手抓住一名明軍的長槍,不讓對方前進一步;趙石的戰馬倒了,他便拄著馬槊站起來,哪怕隻剩一口氣,也朝著明軍的方向挪,馬槊的尖端仍指著敵人。崇禎眼底掠過一絲動容,抬手道:“皆是好漢,給個體麵。”
話音剛落,四千歸陝營、兩百遊奕騎、五百錦衣衛、兩百東廠番子與三百皇帝親軍已全陣壓上。刀光劍影裡,闖軍精銳雖悍不畏死,卻終究難敵明軍勢眾。周虎最後望了一眼渭水的方向,像是想再看一眼闖王遠去的背影,隨後便被數柄長槍刺穿胸膛,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手指卻仍朝著渭水的方向伸著,嘴裡還喃喃著“闖王……保重”;吳山拚儘最後力氣咬斷了一名明軍的頸動脈,自己也被一刀梟首,頭顱滾落在地時,眼睛還圓睜著,像是在盯著闖王離開的方向;鄭河靠著斷牆坐下,胸口的血窟窿不斷往外冒血,他從懷裡摸出半塊戰前剩下的餅——那是闖王昨日分給大家的,想往嘴裡送,卻終究沒了力氣,手一鬆,餅落在血水裡;趙石則倒在馬槊旁,馬槊的尖端正插在他身後的土地裡,像一根不屈的旗幟,甲胄上的血順著槊身往下滴,融進凍土。
不消片刻,三千闖軍便倒在了血泊中。崇禎望著滿地屍體,輕歎一聲:“厚葬吧,按將士禮。”隨後便率著人馬回城,身後押解的六七千漢八旗兵與陝甘青裹挾兵,鐐銬拖地的脆響混著河水聲,沒人敢抬頭——他們都看見渭水的大水正慢慢漫過來,知道這片戰場很快會被洗刷乾淨,連一點血痕都留不下。
此時的李自成,正被五百親衛護著往渭水河口奔。他趴在馬背上,肩胛的傷口不斷滲血,染透了親衛的衣衫。剛到河邊,就見上遊的大水裹著更大的浪頭奔湧而來,親衛中有人嘶吼著“闖王快走!”,隨後便縱身躍入水中,舉著盾牌試圖攔水。四百名親衛相繼跳下,盾牌在洪水裡像一片片脆弱的葉子,被浪頭打翻,被泥沙裹挾,有人還在喊著“多謝闖王知遇之恩”,聲音卻很快被水聲吞沒,轉瞬便沒了蹤影,隻留下水麵上漂浮的幾縷頭發。
李自成攥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幾乎嵌進馬肉裡,剛蹚著淺水上岸,就見河邊蹲著個少年將軍——馬萬年正提著染血的長槍,身後列著一千八百名士兵,皆是決戰前夕夜襲陳倉大營後剩下的弟兄,他們的甲胄上還沾著前夜的血汙,槍尖凝著的冰碴子在天光下閃著冷光。“李闖王,彆跑了。”馬萬年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在李自成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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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人舉槍衝鋒時,李自成的五百親衛瞬間亂了陣腳,隻能像葫蘆娃救爺爺般,一撥接一撥地衝上來阻擋。第一撥親衛很快倒在長槍下,第二撥又頂了上來,有人抱著馬萬年的腿想讓闖王快跑,卻被一槍刺穿喉嚨;有人用身體擋住長槍,身體被紮成篩子卻仍不肯倒。馬萬年一邊追一邊喊:“穿黑袍的是闖王!”李自成慌忙扯下身上的黑袍,黑袍落入渭水,被浪頭卷著往下遊飄,他抓過身邊親衛的粗布麻衣套上,麻衣上滿是補丁,還帶著親衛身上的汗味;沒跑幾步,又聽見馬萬年的聲音:“戴金冠的是闖王!”他抬手扯下頭頂的金冠,金冠上的珠寶墜入河中,濺起的水花瞬間被流水吞沒,頭發散亂地糊在臉上,遮住了他的眉眼;直到馬萬年第三次喊出“長胡子的是闖王”,李自成才瘋了似的拔下親衛腰間的匕首,胡亂割掉頜下的長須,碎須混著汗水往下掉,落在地上,很快又被漫過來的水浪衝散。
最後,當馬萬年的長槍幾乎要刺到李自成後心時,闖王身邊隻剩三十餘騎。望著眼前湍急的渭水,水麵上還漂浮著之前親衛的屍體,李自成咬著牙,猛地拍了一下馬屁股,縱馬躍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間吞沒了人馬的身影,隻留下一圈圈泛著血的漣漪,隨著大水緩緩向東流去,漸漸消失在遠處的霧色裡。
西安城的城門緩緩關上時,渭水的洪水果然漫過了整個戰場,衝刷著地上的血汙、屍骸與兵器,也衝刷著這場戰爭留下的所有痕跡。城樓上,崇禎望著遠去的河水,手輕輕按在太宗戰甲的甲片上,沉默了許久。這場持續數月的西安之戰,終以渭水的絕唱,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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