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東城的血漬滲進磚石縫,風一吹,裹著焦屍味往人喉嚨裡鑽。嶽承嗣的烏錐馬剛踏過城門,就見嶽平拄著斷槍從屍堆裡爬出來,甲胄上的血痂結了層硬殼,半邊臉還腫著:“大哥!奇襲成了……一千弟兄摸進西北門,燒了糧屯,可蒙古兵反撲得凶,折了五百一十人,現在就剩四百九十人能站著!”
嶽承嗣翻身下馬,指尖攥得瀝泉槍杆泛白,目光掃過東門外的戰場——蒙古兵屍體堆得像小山,自家弟兄的遺體也橫七豎八地躺著,有個小兵的手還緊攥著馬韁繩。“我帶的四千騎兵,引敵去馬銜山時被追著射,伏殲時又拚了命,死了一千五百三十人,現在還剩兩千四百七十人。”他喉結滾了滾,聲音沉得發啞,“五千人出鞏昌,現在滿打滿算,就剩兩千九百六十人了。”
“找木匠打棺,把每個弟兄的名字、籍貫都刻上,派兩百人護送去鞏昌,親手交給夫人。”嶽承嗣頓了頓,又道,“告訴夫人,這些弟兄都是替蘭州百姓死的,得讓他們風風光光回家。”
“是!”嶽平抹了把眼淚,把斷槍往腰帶上一彆,“我這就去辦!”
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湧過來。兩萬多百姓從破廟裡、土牢裡鑽出來,破衣爛衫遮不住乾瘦的身子,有個婦人還抱著個餓得哭不出聲的孩子。他們見了嶽承嗣,“嘩啦”一下全跪了,塵土揚起來迷了眼:“多謝嶽帥救命!解救我們於苦海啊!”
人群裡突然擠出來三個身影——是穿著破爛華服的婦人,錦緞料子被劃得稀爛,邊角沾著血汙,中間那婦人懷裡緊緊抱著個裹著舊棉絮的嬰孩,孩子小臉蠟黃,氣息微弱。她們走到嶽承嗣麵前,屈膝就要跪,被嶽承嗣一把扶住。
“將軍!”為首的嬤嬤聲音發顫,卻透著幾分硬氣,“民婦是肅王府的人,這兩位是肅王側妃,懷裡是肅王遺子。蒙古兵攻蘭州時,肅王死守城頭三天三夜,最後……最後力竭殉國了!”她抹了把眼淚,又道,“肅王殉國前,把府裡的糧食全分給了百姓,還說‘蘭州不能丟,百姓不能餓’!求將軍把這事報給陛下,再派人送王妃和小王爺去西安!”
嶽承嗣看著懷中小小的嬰孩,又看了眼身後殘破的城頭,鄭重點頭:“嬤嬤放心,肅王忠勇,我定寫進奏疏裡;王妃和小王爺,我會派親兵護送去西安,保你們安全。”
等王府眾人退到一旁,嶽承嗣立刻召來親兵取筆墨,在臨時搭的木桌上寫三封信。給溫玉薇的家書,字跡比平日軟了些:
“玉薇吾妻親啟:蘭州已複,然戰事慘烈——嶽平部千人防襲,剩四百九;我部四千誘敵伏殲,剩兩千四百七,共折損一千九百四。戰死弟兄已安排送回鞏昌,煩你親自主持安葬,刻石記其名,勿使英雄無名。你身懷六甲,萬事莫操勞,陝西糧草若遇難題,可尋嶽父相助。我此去青海,隻帶五百弟兄,嶽和率兩千四百六十人守蘭州,嶽山、嶽安分扼敦煌及甘青要道,斷蒙古退路,你無需掛心,待我歸來。夫承嗣手書”
寫給嶽和、嶽山、嶽安的軍令,字字鏗鏘:
“嶽和、嶽山、嶽安三位兄弟親覽:蘭州一役,我部折損近半,現令你三人分守要地:嶽和率兩千四百六十人守蘭州,鎮撫百姓、看管蒙古降兵;嶽山駐蘭州外圍要道,阻青海蒙古東犯;嶽安分守敦煌,斷蒙古軍退回草原的退路——切記,隻守不攻,憑險據守,待我從青海回師再合力殲敵。守好甘肅,便是為青海戰事斷後,辛苦三位兄弟,凱旋之日,共飲慶功酒。嶽承嗣令”
最後給朱由檢的奏疏,他把戰況和部署寫得明明白白:
“臣嶽承嗣謹奏陛下:崇禎十一年冬,臣率五千人嶽平千人防襲、臣四千誘敵伏殲)攻複蘭州,斬蒙古兵萬餘,俘一千八百,然臣部亦折損一千九百四十人,現存兩千九百六十人。此戰中,蘭州肅王朱識鋐死守城池三日,殉國前散糧濟民,忠勇可嘉,其遺孀及幼子臣已安排護送赴西安,望陛下恩恤。為固甘肅、斷蒙古退路,臣令嶽和守蘭州、嶽山守蘭州要道、嶽安分守敦煌;臣自請率五百弟兄南下青海,與友軍彙合平亂。另請陛下增撥糧草,支援守軍,臣感激不儘。臣嶽承嗣叩請聖裁”
三封信寫罷,他用火漆封口,交給三名親兵:“家書親手交夫人,軍令送各將駐地,奏疏快馬送西安,不得延誤!”
“末將遵令!”親兵們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此時,嶽和已把隊伍拆分妥當——兩千多人列陣守蘭州,五百精騎站在嶽承嗣身後,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大哥,蘭州我守得穩,你在青海放心打!”
嶽承嗣翻身上馬,瀝泉槍斜扛在肩,烏錐馬打了個響鼻。他最後看了眼蘭州城——城頭“明”字旗獵獵作響,百姓正跟著兵士往空營走,嶽山的隊伍已往外圍要道去。
“青海的弟兄,跟我走!”
馬蹄震得地麵發顫,500精騎跟著烏錐馬的身影出了東門,塵土飛揚,朝著青海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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