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頁上浮現出鏡魔那破碎鏡片組成的臉,沒有任何情感波動,隻有一句冰冷的意念傳遞:
“你每抹去一滴眼淚,曆史便償還一升鮮血。修改,即是創造新的創傷。”
索菲亞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被自己鮮血玷汙的畫布,發出了無聲的哀嚎。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與死神的共舞,每一步都可能踏碎現實的根基,將更多的靈魂拖入永恒的黑暗。
吐血後的虛弱感持續了三天。
索菲亞蜷縮在畫室角落,看著那幅被自己鮮血玷汙的集中營畫像。
她試圖創造的“音樂教室“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個考古新發現的、“前所未有”的毒氣室內部結構,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得令人膽寒。
新聞裡,專家們仍在爭論這“新遺跡“的來曆,無人知道這竟是畫筆修改現實引發的恐怖悖論。
鏡魔的低語在她腦中回蕩:
“修改,即是創造新的創傷。”
她終於明白,自己試圖用善意覆蓋苦難的行為,如同在沼澤中掙紮,隻會讓彼此陷得更深。
第四天清晨,陽光刺眼。
她掙紮著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幅日夜老化的自畫像。
畫布上,那個脖頸帶著猙獰絞刑痕的蒼老自己,眼神空洞地回望著她。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一絲異樣。
那根垂在畫中老婦脖頸前的粗糙絞索,在陽光下似乎在發光。
不是反射陽光的那種亮,而是從繩索內部透出的、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幽光。
她踉蹌著走近,心臟莫名地開始加速跳動。
絞索上的纖維仿佛在緩緩蠕動、重組。
它們不再是粗糙的麻繩質感,而是變得平滑,泛著一種類似古老羊皮紙或經過處理的皮革般的光澤。
幽光在繩索表麵流轉,逐漸凝聚、固化,形成一行行極其微小、卻清晰可辨的花體文字。
這些文字並非她熟悉的德文或英文,而是一種更加古老、帶著神秘幾何美感的符號係統,夾雜著類似星紋的圖案。
然而,儘管不認識這種文字,其代表的含義卻直接烙印在她的理解深處,如同與生俱來的知識:
“曆史是張被反複刮擦的畫布,
每一筆覆蓋都揭示更深層的真實,
每一次修改都喚醒沉睡的代價,
唯有承受所有刮痕者,
方見底色。”
第八條款!契約的第八條款,竟然以這種方式,顯現在預示她終結命運的自畫像上。
這條款冰冷地闡述了她剛剛經曆的慘痛失敗。
她試圖覆蓋刮擦)曆史,結果卻揭示了喚醒)更深層、更恐怖的“真實“新增毒氣室)。
修改的行為本身,就必然伴隨著無法預料的代價。
一股無名的怒火混合著絕望,猛地湧上索菲亞心頭。
是這該死的契約,是這詭異的規則,將她逼入這進退維穀的絕境。
她不想承受什麼刮痕,她隻想結束這一切。
她猛地轉身,在工作台上胡亂抓過一把用於清除舊畫布顏料的、邊緣鋒利的鋼製刮刀。
她像瘋了一樣,衝向那幅自畫像,對準那根化為條款的絞索,狠狠地刮了下去。
“刺啦——”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伴隨著一蓬耀眼的、藍寶石般的閃光爆開。
刮刀的確刮下了一些東西,但那不是顏料,也不是想象中的羊皮紙碎片。
而是無數細密的、閃爍著強烈磷光的藍蝶鱗粉。
這些鱗粉如同有生命的塵埃,從刮擦處噴湧而出,瞬間彌漫在空氣中,將整個畫室映照得一片幽藍。
它們並不散去,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紛紛附著在索菲亞手中的鋼製刮刀上。
轉眼間,原本金屬光澤的刮刀,變成了一把流淌著藍色幽光、覆蓋著厚厚鱗粉的魔法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