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艾麗莎目光極其迅速地掃視了一圈四周,確認沒有任何人留意到這個角落。
然後,她以快得幾乎產生殘影的速度,猛地彎下腰,從那堆碎片中精準地撿起了一小塊泥板碎片。
那塊碎片很小,邊緣不規則,混雜在大量類似碎片中極不起眼。
但就在那碎片的邊緣,清晰地刻著一個特殊的、扭曲的符號。
正是後來詭異地出現在主泥板背麵、如同噩夢開端、將她一步步引向這座沙漠地獄的詛咒符號。
過去的艾麗莎將那塊不祥的碎片緊緊攥在手心,隨即,她若無其事地直起身,動作流暢而自然,順手就將那片碎片塞進了自己工裝褲側麵的口袋裡。
甚至還下意識地輕輕拍了拍,確保它不會掉出來。
整個動作過程行雲流水,隱蔽至極,帶著一種連她自己當時都未必清晰察覺到的、混合了學術貪婪與獨占欲的鬼祟。
那一刻,她或許隻是出於一個學者對獨特符號的本能占有欲。
覺得這符號非同一般,想要私下進行深入研究,不願立刻與團隊共享這潛在的“額外發現”。
幻想著能依靠它獲得更大的學術聲譽。
此刻,以這種超越時空、洞悉因果的上帝視角回望這決定性的瞬間,艾麗莎的靈魂感到了徹骨的冰寒,仿佛被投入了萬載不化的玄冰之中。
每一個細節都像冰冷的針,紮在她現在千瘡百孔的意識上。
不是巧合。根本不是什麼命運偶然的捉弄。
不是她發現了那塊詛咒的泥板,而是那塊泥板,或者說泥板中蘊藏的那個邪惡存在,通過這塊被刻意隱藏、帶有標記的碎片,主動“選擇”了她。
她內心深處那一點對於知識的貪婪,那一次微不足道的隱瞞,恰恰成了被那古老邪惡精準利用的完美突破口。
黏土死神早已編織好了這張無形的大網,靜靜潛伏在曆史的長河中,等待著她這個“合適”的獵物,主動踏入它精心布置的陷阱。
自由意誌的假象,在這一刻被徹底、無情地擊碎,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勇敢的探索者,是追尋真相的獵手。
直到此刻才絕望地看清,原來從最開始,她就是被選中的祭品。
是一顆沿著早已預設好的軌道、無可挽回地滾向毀滅深淵的石子。
眼前的景象開始劇烈地波動、模糊,灼人的熱浪和刺眼的陽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充滿生機的發掘現場幻影般碎裂開來。
冰冷、窒息、絕望的黑暗重新從四麵八方湧來,如同厚重的裹屍布,將她緊緊包裹。
短暫而殘酷的時間回溯,結束了。
她猛地睜開雙眼,劇烈的眩暈感讓她一陣乾嘔。
她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墓室冰冷、粗糙的石板地麵上,刺骨的寒意透過防護服滲入骨髓。
馬克西姆正跪在她身邊,大手焦急地、一遍遍拍打著她的呼吸麵罩,試圖喚醒她。
“艾麗莎!醒醒!你怎麼樣?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擔憂和恐懼。
艾麗莎劇烈地咳嗽起來,呼吸麵罩內部瞬間充滿了因急促呼吸而產生的白霧,進一步阻礙了她本就困難的呼吸。
低氧的環境和剛剛得知的殘酷真相,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更是靈魂層麵的。
她看著馬克西姆焦慮的臉龐;
又看向旁邊眼神空洞、抱著雙臂瑟瑟發抖、仿佛驚弓之鳥的莎拉;
再看向始終沉默卻如同磐石般警惕著四周的阿米爾;
最後,她的目光越過他們,死死定格在那麵鑲嵌著暗紅色黏土板、刻滿了殘酷規則的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