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開始刻畫。
第一筆是一道扭曲的螺旋，弧度忽大忽小，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像是她記憶中那片沒有名字的星空裡，隨意旋轉的星雲；
第二筆是尖銳的棱角，線條陡峭而淩厲，幾乎要將黏土板劃破，那是她此刻破碎心境的寫照，每一道凸起都藏著無法言說的痛苦；
第三筆是流淌的曲線，忽上忽下，時而纖細如發絲，時而粗壯如藤蔓，像是她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接下來是密集的點和短線，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曲線周圍，沒有間隔，沒有順序，像是她靈魂深處發出的噪音，拒絕被任何語言解讀，拒絕被任何規則定義。
這不是文字，不是符號，隻是她個人情感的純粹投射，是獨屬於艾麗莎·伯格曼的靈魂獨白。
陶土手指與古老的黏土板劇烈摩擦，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刺啦”聲。
那聲音尖銳得像是指甲劃過玻璃，在原本莊嚴規整的契約條文上，留下一道道醜陋而狂亂的白色劃痕。
每刻下一道痕跡，艾麗莎都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強行撕裂一分，劇烈的精神痛楚從太陽穴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壓過了身體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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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陶土化的皮膚正在向手臂上方蔓延，肩膀已經僵硬得無法轉動。
可與此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褻瀆的自由感，正在她的胸腔裡瘋狂滋生。
她不再是被知識束縛的考古學家，不再是被契約詛咒的受害者，她隻是她自己，一個用本能反抗規則的人。
墓室中央的黏土死神有了劇烈的反應。
它原本懸浮的身影開始瘋狂扭曲、閃爍，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般不斷泛起漣漪。
周身的灰黑色霧氣劇烈翻滾，卻再也無法凝聚成穩定的形態。
一股隻有靈魂才能感知到的、無聲的尖嘯彌漫在空氣中。
隊員們雖然聽不見聲音，卻都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胸口，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刀在攪動自己的心臟。
艾麗莎的“反向書寫”，就像一段攜帶致命病毒的混亂代碼，被強行注入了黏土死神的核心係統。
這個依靠有序知識和邏輯構建的怪物，其規則引擎在瞬間啟動，試圖將這些突如其來的“信息”歸類、歸檔、賦予意義。
它調取了存儲在係統中的所有文明符號，從蘇美爾楔形文字到古埃及象形文字，從甲骨文到瑪雅符號，可沒有任何一種能與艾麗莎刻下的痕跡匹配。
它試圖用邏輯推導，用規律預判，可得到的結果隻有一片混亂的錯誤代碼和無法化解的邏輯悖論。
這完全超出了它的處理能力範疇。
墓室的震動驟然變得更加狂暴，地麵開始出現明顯的裂縫，裂縫中不斷有細小的沙礫湧出，像是大地正在呼吸。
牆壁上那些象征著秩序和層級的祭司浮雕，此刻正大麵積地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碎片不斷剝落，露出後麵深褐色的岩石。
更詭異的是空氣中的變化。
無數支離破碎、高速滾動的畫麵和符號洪流憑空閃現。
那些是死神係統在試圖解析艾麗莎的“噪音”時，從其龐大的記憶庫中溢出的混亂信息流。
那些記憶屬於無數個曾葬身於此的受害者：
有穿著古埃及服飾的祭司，正捧著金盤跪地祈禱；
有中世紀的探險家，舉著火把在黑暗中驚慌奔逃；
還有上世紀的考古隊員，拿著筆記本在契約板前寫寫畫畫……
赫然間，一段清晰的記憶碎片閃過艾麗莎的眼前。
那是俄羅斯寡頭丹尼爾，他正坐在豪華的辦公室裡，麵前的屏幕上滿是跳動的數字和k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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