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艾米,停下!”
在艾米停下的瞬間,萊亞眼前的景象才緩緩消散——那不是景象,是侵入性的幻覺。
就在剛才,當c小調的音符響起,她眼中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看樂譜的艾米,其軀體的輪廓瞬間變得透明。
她看到一團鮮活、搏動、色彩刺目的內臟——
猩紅的心臟在規律收縮,暗紅的肝臟沉甸甸地懸垂,扭曲的腸道如同濕滑的蛇群緩緩蠕動……
每一個器官都籠罩在一種病態的、不祥的紫灰色光暈中,仿佛被某種疾病或詛咒所侵蝕。
那景象帶著強烈的生理不適感,讓她胃裡一陣翻騰。
“你……看到了什麼?”艾米放下小提琴,臉色蒼白地問。
萊亞喘息著,描述了她看到的可怖景象。
“c小調……它……它在展示內部的衰敗……像是……疾病的圖譜。”
她們沉默了片刻,恐懼在空氣中蔓延。
萊亞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再次觸碰鋼琴的f大調和弦。
景象驟變。
這一次,沒有內臟,沒有器官。取而代之的,是碎片化的、充滿強烈情緒的記憶洪流。
她看到艾米,不,是感受到艾米——
童年時因為一次重要演出前發燒而躲在被子裡無聲哭泣的絕望;
感受到她第一次登台前,在幕後緊緊攥著琴弓,指甲掐進掌心的尖銳恐懼;
甚至感受到多年前,她們因為一個音符的處理方式不同而激烈爭吵時,艾米心中那股混合著憤怒與害怕失去姐妹聯結的灼熱痛楚……
f大調,在她耳中或者說眼中)成了挖掘並顯影童年創傷與深層恐懼的鑰匙。
這些私密的、被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情感碎片,被強行拉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同無聲的電影在她周圍播放。
這不僅僅是看到,是感同身受。
那些情緒的浪潮衝擊著她,讓她瞬間被艾米的恐懼和悲傷淹沒,幾乎無法呼吸。
“不……不是這個……”
萊亞猛地抽回手指,琴鍵發出一聲雜亂的轟鳴。她伏在鋼琴上,肩膀劇烈起伏,冷汗浸濕了她的鬢角。
艾米走過去,扶住姐姐顫抖的肩膀,心中充滿了無力與憤怒。
這該死的“能力”,正在將她們最珍視的音樂,變成一種互相傷害、窺探隱私的刑具。
“我們得停止排練,”艾米的聲音沙啞,“至少在你……能控製它之前。”
萊亞無力地點頭。
控製?她感覺這能力就像決堤的洪水,隻會越來越洶湧,根本不受她意誌的左右。
接下來的幾天,情況持續惡化。
任何不經意的聲音都可能觸發恐怖的視覺入侵。
街上汽車的鳴笛可能讓她看到司機內心的焦慮如同黑色的煙霧;
電視裡新聞播報員的聲音可能讓她瞥見其腦海中盤旋的暴力畫麵;
甚至連她們住所水龍頭的滴水聲,都仿佛在敲擊著她神經末梢,帶來細微卻持續的針紮般的刺痛感。
她開始回避聲音,戴上厚重的降噪耳機,但效果甚微。那“視覺”似乎直接作用於她的大腦,而非依賴於聽覺器官。
直到一天清晨,艾米注意到萊亞在喝咖啡時,眼神有些異樣的渙散。
她湊近了些,在清晨明亮的陽光下,她驚恐地發現——
萊亞的眼白,那原本應該是純淨瓷白色的部分,上麵竟然浮現出了極其細微、但清晰可辨的深褐色線條。
那些線條相互平行,間隔均勻,橫貫整個眼白區域,如同刻印在眼球表麵的五線譜。
“萊亞!你的眼睛!”艾米失聲叫道。
萊亞困惑地眨了眨眼,走到浴室鏡子前。
當她看到鏡中自己雙眼那詭異的景象時,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