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的手臂被那股力量牽引著,揮向旁邊一張用來打草稿的、略顯粗糙的素描紙。
動作不再是父親生前作畫時那種帶著思考與情感的流暢筆觸,而是變得狂野、急促、充滿了一種壓抑不住的痛苦和暴戾。
筆尖在紙麵上瘋狂地摩擦、刮擦,發出令人牙齒發癢的“沙沙”聲。
那不像是在描繪,更像是在挖掘,在控訴,在將深埋於地底的血腥真相強行刨出。
線條雜亂無章地湧現,帶著一種絕望的力度。
首先是歪歪扭扭、帶著尖銳倒刺的鐵絲網,縱橫交錯,布滿紙麵。
然後是低矮的、如同牲口棚般的木質營房,窗戶是黑洞洞的方形,窺不見一絲光亮。
接著是一個個瘦骨嶙峋、穿著肮臟條紋睡衣的人影。
他們蜷縮著,相互倚靠,或者茫然地站立,眼神的位置隻有兩個空洞的黑點。
背景是用筆尖反複塗抹出的、濃重得化不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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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幾縷用刮擦方式留出的白色紙痕,扭曲地暗示著哨塔和探照燈冰冷的光柱。
集中營。是父親海因裡希在為數不多的、精神相對清醒的日子裡,用顫抖的手和壓抑的聲音,向她碎片化描述過的,卻又在更多時候諱莫如深、絕口不提的地獄景象。
此刻,正通過這支嵌有他頭發的畫筆,通過她被操控的手,以一種更加原始、更加猙獰的姿態,重現在紙上。
索菲亞渾身冰冷,汗水浸透了內衣,粘膩地貼在皮膚上。
她看著自己的手像牽線木偶般移動,看著那片紙上的地獄在赭石色的線條中逐漸清晰、豐滿,散發出令人窒息的絕望氣息。
她無法掙脫,隻能被迫成為這場詭異“回憶錄”的書寫工具。
畫筆最後猛地一頓,在一個背對畫麵、跪倒在地、身形佝僂得如同老翁的囚犯後背的條紋服上,停了下來。
然後,筆尖帶著一種刻骨的仇恨和精準,狠狠地、反複地塗抹、勾勒著一個編號。
a1874。
當最後一個數字的筆畫完成,那股控製著她的冰冷力量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
索菲亞脫力地鬆開手,畫筆“啪嗒”一聲滾落在桌麵上,沾著的赭石顏料在絲綢上蹭開一道汙痕。
她踉蹌著向後倒退,小腿撞翻了靠在牆邊的空白畫架,木架倒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她也渾然不覺。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鎖定在那串剛剛被“書寫”出來的、猙獰的編號上。
a1874。
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向扔在沙發上的手提包,顫抖著從裡麵翻出錢包,抽出自己的身份證。目光跳過姓名、出生日期,直接聚焦在那一長串身份證號碼的末尾四位。
……1874。
冰冷的數字,像四顆子彈,精準地射穿了她的理智。
她癱坐在地,畫室冰冷粗糙的木地板透過薄薄的褲料傳來堅硬的觸感。
a1874。父親所在的集中營編號前綴正是“a”!而她,索菲亞·羅森塔爾,身份證號碼的後四位,竟與父親筆下或者說,是那支筆強迫她畫下)的囚犯編號,一模一樣。
巧合?這世上絕無這樣的巧合!
這不再是暗示,這是直白的宣告,是命運的詛咒,是將她與父輩的創傷赤裸裸地捆綁在一起的、無法掙脫的證據!
她猛地抬起頭,視線驚恐地掃過畫室。
目光最終落在那麵被厚重絨布覆蓋的全身鏡上。
布幔垂落,紋絲不動。
然而,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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