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張護工再次推著餐車進來。依舊是沉默地放下餐盤。今天的菜是冬瓜排骨湯。王磊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那碗湯——湯碗的邊緣,內側,靠近他這邊,赫然又有一個小小的、用油漬點出的圓點!
王磊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強壓住抬頭看張護工的衝動,隻是用眼角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張護工放好餐盤,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拿起床頭櫃上空了的暖水瓶,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地擦拭著瓶身,似乎在檢查什麼。他的身體恰好擋在了王磊和病房門口之間,形成了一個短暫的視覺死角。
就在這不到兩秒鐘的遮擋間隙!
王磊用唯一能動的左手,以快得幾乎帶出殘影的速度,猛地探向那碗湯!指尖精準地掠過湯碗內側那個油點,沾上一點油膩,然後閃電般縮回被子裡!整個動作無聲無息,快如鬼魅,被張護工的身體和他自己的被子完美掩蓋。
張護工仿佛什麼也沒察覺,放下暖水瓶,推著餐車,依舊低著頭匆匆離開了。
門關上。王磊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緩緩將左手從被子裡抽出,指尖上,那一點油膩清晰可見。他小心翼翼地湊到鼻尖——一股淡淡的、帶著鹹腥和某種植物根莖氣味的氣息傳來。
是醬油?不像。是某種醬汁?也不確定。但這氣味,他似乎在礦區的食堂裡聞到過…一種當地特有的、用山野菜根發酵製成的調味醬料?
線索!極其微弱,但指向明確!這個張護工,很可能與礦區有關!甚至…可能與鄭國富有關聯?他是在傳遞信息?還是在試探?
無論是什麼,這是王磊陷入這間冰冷囚籠後,抓住的第一縷來自“外麵”的風!
然而,還沒等他消化這微小的突破,更大的風暴便接踵而至。
下午,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進來的不是醫護人員,而是徐處長。他依舊穿著那件深灰色夾克,手裡沒有拿搪瓷缸,臉色比上次更加沉凝,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他身後,跟著那位眼神銳利的吳醫生。
“王磊同誌。”徐處長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但目光卻如同實質的探針,牢牢鎖定王磊的臉,“你的身體狀況,吳醫生已經詳細彙報過了。外傷恢複需要時間,但性命無礙。”
王磊的心猛地一沉。這話聽起來像關心,但更像是在宣告:你死不了,那就該處理“正事”了。
果然,徐處長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嚴肅:“關於金河礦難,關於孫德海副縣長的指控,以及…那把‘鑰匙’的問題。組織上經過初步調查和慎重考慮,認為需要你換一個環境,進行更深入的了解情況。”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王磊瞬間繃緊的身體和蒼白的臉。
“明天上午,會有一輛專車來接你。轉移到市裡條件更好的康複醫院,同時,也是配合進一步的調查工作。”
轉移!
這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王磊心上!離開這裡?去市裡?去一個完全陌生的、更在對方掌控之中的地方?那無異於從一個囚籠,被押往另一個看守更嚴密的死牢!一旦離開這個相對熟悉的“戰場”,他將徹底失去剛剛抓住的那一絲微弱的聯係,徹底淪為砧板上的魚肉!
不行!絕對不能走!
巨大的危機感讓王磊幾乎窒息。他猛地看向徐處長,嘴唇翕動,想說什麼,卻被對方那深井般的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徐處長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恐懼和抗拒,眼神裡沒有波瀾,隻有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
“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出發。”徐處長留下這句不容更改的命令,如同宣判,然後對吳醫生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病房。吳醫生緊隨其後,關門前,那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在王磊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種醫生對不配合病人的審視,也帶著一種洞悉秘密的冰冷。
門,再次隔絕了內外。
病房裡死寂一片。王磊躺在病床上,胸口劇烈起伏,右臂的傷口仿佛也在心臟的狂跳下隱隱作痛。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枕套。
明天!隻有一夜的時間!
他必須在被轉移之前,弄清楚張護工傳遞的信息,或者…找到逃出這間病房的辦法!否則,一旦踏上那輛“專車”,等待他的,將是更深、更黑暗的官場褶皺,是徹底被吞噬的命運!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門口。那個送餐的張護工,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通向外麵世界的細線。下一次送餐,是晚飯時間。
這頓飯,將是決定命運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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