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隔離病房外,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堅冰。李國華那句“藏在冰裡”的驚雷怒吼還在走廊裡回蕩,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狠狠砸在張宏斌的臉上!
張宏斌那張總是帶著公事公辦嚴肅表情的臉,此刻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金絲眼鏡後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李國華拍在病曆車上、那張經過技術處理的複印件!那幾行如同鬼魅般顯現的藍色小字,每一個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他的眼球!
原始賬本及鄭國富遇害現場影像證據備份藏於長山市西郊‘豐裕’冷庫b區17號凍櫃夾層密碼:徐震山生卒年月日六位)
徐震山!徐長林那死了快十年的老爹!
密碼!藏匿地點!鐵證!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被徹底洞穿、措手不及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注入張宏斌的四肢百骸!他感覺自己精心維持的、代表“組織”和“程序”的威嚴麵具,在這一刻被李國華用這張薄薄的紙片,撕得粉碎!王磊!那個躺在裡麵隻剩一口氣的“活死人”!他竟然在副本裡埋了這樣的後手?!這簡直是…魔鬼般的算計!
“李國華!你…你放肆!”張宏斌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沉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色厲內荏,“這…這來源不明的字跡!誰知道是不是偽造!辦案要講證據鏈!講程序!你…”
“程序?!”李國華猛地打斷他,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壓抑了太久的憤怒和凜然正氣,他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要撞上張宏斌!“張組長!你口口聲聲程序!那你告訴我!在唯一核心人證命懸一線的時候,強行轉移他是什麼程序?!在市局紀檢繞過專案組、直接以‘失職’名義帶走拚死搶回物證的關鍵證人陳忠良,又是什麼程序?!這就是你代表的程序?!這就是你維護的公正?!”
他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張宏斌的心口!也砸在走廊裡每一個屏息凝神的警察和醫護人員心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位副局長身上爆發出的、如同火山般的怒意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
“你…你這是汙蔑!是抗拒組織調查!”張宏斌臉色漲紅,氣得手指都在抖,他猛地轉向身後幾個同樣臉色難看的隨行人員,“還愣著乾什麼!立刻執行轉移命令!把這個乾擾辦案的…”
“我看誰敢動!”
一個蒼老、疲憊、卻帶著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不容置疑的威嚴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突然從走廊入口處傳來!
所有人渾身一震!猛地回頭!
隻見走廊入口處,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人。為首的一位老者,穿著樸素的中山裝,身形清瘦,頭發花白,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如同古井,平靜之下蘊含著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力量。他身旁跟著一個神情肅穆、拎著公文包的秘書,以及李國華的頂頭上司——長山市公安局局長周衛國!周衛國此刻臉色凝重,微微落後老者半步,姿態恭敬。
“方…方書記?!”張宏斌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臉上的怒意瞬間凝固,轉而化為極致的震驚和惶恐!他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
省委副書記方同舟!主管政法的方同舟!他怎麼親自來了?!在這個節骨眼上?!
整個走廊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連監護儀單調的滴答聲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壓所凍結!
方同舟沒有看張宏斌,他的目光先是緩緩掃過隔離病房內那個被儀器包裹的軀體,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劍拔弩張的李國華身上,最後,定格在病曆車上那張刺目的複印件上。
他緩步走上前,步履沉穩,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張宏斌的心臟上。他拿起那張複印件,湊到眼前,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了那幾行藍色的字跡。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古井般的眼睛裡,卻仿佛有驚濤駭浪在無聲翻湧。
足足看了十幾秒。時間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終於,方同舟緩緩放下複印件,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臉色慘白、額頭滲出冷汗的張宏斌。
“宏斌同誌,”方同舟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疲憊的沙啞,卻帶著一種讓空氣都凝滯的威壓,“解釋一下。關於陳忠良同誌被市局紀檢帶走‘調查失職’的事情。還有,這位重傷員,”他指了指病房,“為什麼在生命垂危的情況下,非要立刻轉移?你的依據是什麼?省裡哪位領導的具體指示?拿給我看看。”
每一個問題都平平淡淡,卻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張宏斌的心防上!要依據?要具體指示?這分明是直指他行動的違規和背後的指使!方同舟親自到場,姿態已經再明顯不過!
張宏斌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嘴唇哆嗦著,試圖辯解:“方…方書記…這…這是…是因為案情重大…考慮到人證安全和辦案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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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方同舟輕輕打斷他,目光轉向旁邊氣得渾身發抖的主治醫生老趙,“趙主任,你是專家。以傷者目前的情況,強行轉移,生存幾率有多少?”
老趙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挺直腰板,聲音洪亮帶著悲憤:“報告首長!低於百分之十!這跟殺人沒區彆!我們全院上下拚儘全力才吊住他這口氣!轉移?那就是送他上路!”
方同舟點了點頭,目光重新回到張宏斌臉上,那眼神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聽到了嗎?宏斌同誌。辦案,要講科學,更要講人命!人命大於天!”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現在我宣布:”
“第一,傷者王磊,立刻停止一切轉移計劃!由省廳協調,從省軍區總醫院抽調最好的燒傷、呼吸、重症專家組成聯合醫療組,立刻進駐本院!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的生命!這是死命令!”
“第二,長山市局紀檢對陳忠良同誌的所謂‘失職調查’,立刻停止!陳忠良是‘七號病棟’案的重要親曆者和關鍵證人,其人身安全和合法權益,由省廳專案組直接負責!立刻將人安全送回醫院病房!之前的調查程序,由省紀委介入複核!”
“第三,‘豐裕’冷庫b區17號凍櫃!李國華副局長!”
“到!”李國華挺直腰板,聲音洪亮,眼中爆發出狂喜和決絕的光芒!
“由你親自帶隊!立刻行動!封鎖‘豐裕’冷庫!控製現場所有人員!目標凍櫃,原地封存!等待省廳技術專家到場!在全程執法記錄儀監控下,依法開啟取證!不得有誤!”方同舟的命令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
“是!保證完成任務!”李國華敬了一個標準的警禮,轉身,對著身後早已按捺不住的刑警隊員們一聲怒吼:“一組二組!跟我走!目標,‘豐裕’冷庫!”
刑警隊員們如同出閘猛虎,瞬間行動起來,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裡回蕩,迅速遠去。
張宏斌僵在原地,麵如死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他知道,自己完了。方同舟的親自到場和這三條命令,徹底粉碎了他背後所有的運作和企圖。他代表的“程序”和“調查”,在絕對的力量和真相麵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方同舟不再看他,目光再次投向隔離病房內。監護儀上,代表王磊生命體征的曲線依舊微弱地起伏著,如同風中的殘燭。
“老領導…”周衛國局長上前一步,低聲請示。
方同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他緩緩走到巨大的隔離玻璃前,蒼老的手輕輕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隔著厚厚的屏障,看著裡麵那個渾身纏滿繃帶、插滿管線的年輕人。那雙深邃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沉重,有痛惜,更有一種仿佛看到年輕時代自己般、孤身對抗龐然大物的…決絕與悲壯。
“密碼…徐震山生卒…”方同舟低聲喃喃,仿佛在咀嚼著這個名字背後承載的血腥與罪孽。他知道,凍櫃一旦開啟,取出的將不僅僅是冰冷的賬本和影像,更是一場足以震動整個長山市、甚至波及更高層麵的…腥風血雨。
而這一切風暴的核心,此刻正躺在這片冰冷的白色裡,用殘破的生命,點燃了焚毀黑暗的第一把烈火。窗外的夜色,依舊濃重如墨,但黎明前的寒意,似乎已透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破曉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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