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房東!”
陳小樂罵罵咧咧地把最後一隻塞滿雜物的紙箱踢進“疑難雜症”維修店的角落。這間位於城市犄角旮旯的破店,就是他剛從上一個“狗尿聖地”狼狽撤退後的新據點。空間更小,黴味更重,唯一的好處是——暫時沒發現野狗標記。他環顧四周,滿地的零件、半成品電路板,還有那台依舊占據工作台c位的“守護者iii型”電子狗殘骸。金標手環和熒光工裝褲的秘密像兩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裡,但他現在缺錢,缺設備,更缺一個突破口。
“媽的,光靠修這些破銅爛鐵,下個月房租都懸……”陳小樂煩躁地抓了把雞窩頭,目光掃過貨架上那堆拆下來的傳感器模塊。突然,角落裡一個被遺忘的小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從一個報廢的“守護者幼崽版”寵物陪伴機器人上拆下來的微型神經信號感應線圈,隻有指甲蓋大小。蜂巢的技術,核心是微弱的生物電信號捕捉和調製。
一個極其大膽或者說極其不靠譜)的念頭,像顆歪瓜裂棗的種子,在他被房租逼瘋的大腦裡破土而出。
“操!乾了!”他一拍桌子,震得幾顆螺絲釘叮當亂跳。蜂巢能用電子狗搞社會實驗,老子就不能搞點小動物行為研究?弄明白了,說不定能反推出他們的控製邏輯!
說乾就乾。陳小樂立刻化身人形陀螺,在工作台前瘋狂翻找。他從一堆廢棄電子垃圾裡扒拉出幾個最迷你的低功耗藍牙模塊、微型紐扣電池,又從一個壞掉的兒童電子表上拆下最細的矽膠腕帶。接著,就是最核心的部分——那個微型神經信號感應線圈。他小心翼翼地用電烙鐵技術極其粗糙)把線圈和藍牙模塊連接起來,中間串了一個他自己用舊手機充電器電路板改裝的、極其簡陋的脈衝信號發生器。整個“設備”的核心邏輯簡單粗暴:感應生物電信號主要是肌肉和神經活動)>通過藍牙傳輸到他的破電腦>電腦運行他剛草草寫的分析程序>分析結果觸發脈衝發生器>向生物體施加微弱電刺激。
整個組裝過程充滿了野路子的味道。焊點歪歪扭扭像蜈蚣爬,絕緣膠帶纏得亂七八糟,微型紐扣電池是用嚼過的口香糖粘在矽膠腕帶內側固定的。最後成品,一個比兒童手表還小的簡陋手環,透著濃濃的廢土朋克風,醜得驚心動魄。
“完美!”陳小樂看著自己這坨“傑作”,毫無審美負擔,反而有種撿到寶的興奮。技術宅的快樂,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現在,就差一個“實驗對象”了。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牆角一個吱呀作響的破轉椅下麵——那裡放著一個同樣破舊的鐵絲籠子。籠子裡,一隻肥碩的、毛色金黃的倉鼠,正用它那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盯著陳小樂,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個小偷被抓了現行。這是房東留下的“前任遺產”,名叫“金元寶”,性格極其混吃等死,最大的愛好就是把食物藏在腮幫子裡,然後找個角落睡到天荒地老。
“嘿,元寶兄,”陳小樂搓著手,臉上堆起自認為和善在倉鼠看來可能極其猙獰)的笑容,慢慢靠近籠子,“商量個事兒?幫哥們兒個小忙,成了管你一個月瓜子兒,管飽!”
金元寶顯然沒被這“空頭瓜子”收買,小短腿一蹬,嗖地鑽進了籠子角落的塑料管道裡,隻留下一個毛茸茸、充滿戒備的屁股對著陳小樂。
“嘖,不識抬舉。”陳小樂撇撇嘴,毫無心理負擔地打開籠門,手快如閃電地伸進去。在一陣吱吱亂叫和倉鼠絕望的蹬腿中,金元寶被無情地薅了出來。“乖,就戴個小手鏈,不疼!哥的技術,杠杠的!”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個用口香糖粘著電池的、醜絕人寰的矽膠手環,勉強套在了倉鼠肥嘟嘟的前爪上。尺寸顯然不太合適,鬆鬆垮垮的,看著隨時會掉。金元寶生無可戀地癱在陳小樂掌心,小眼睛失去了高光,仿佛鼠生已經提前走到了儘頭。
陳小樂可不管它的鼠道主義危機,興衝衝地把金元寶放回籠子,立刻撲到電腦前。屏幕上,簡陋的程序界麵已經連接上了手環的藍牙信號,開始斷斷續續地接收並繪製著代表金元寶神經肌肉活動的、雜亂無章的波形圖。
“啟動刺激程序!目標行為——嗯……就讓它來個托馬斯全旋……算了,要求太高,來個倒立吃飯吧!”陳小樂自言自語,手指在鍵盤上敲下啟動命令,臉上洋溢著科學怪人般的狂熱。
就在他按下回車的瞬間——
“噗嗤!”
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從門口傳來。
陳小樂嚇了一跳,猛地回頭。隻見一個穿著筆挺卡其色工裝外套、戴著金絲邊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正斜倚在門框上。他手裡拎著一個看起來很專業的銀色工具箱,上麵印著“城市大學動物行為研究所”的ogo。男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嘲諷,嘴角勾起一抹看耍猴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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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是在搞什麼行為藝術呢?還是……新型倉鼠酷刑?”男人的聲音慢條斯理,帶著一股學院派的刻薄勁兒,“用嚼過的口香糖固定電池?給齧齒類動物佩戴未經生物相容性測試、且明顯存在短路風險的粗糙電子設備?還試圖施加不明電刺激誘導特定行為?”他每說一句,臉上的鄙夷就加深一分,最後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誇張的歎息,“嘖,民科害死鼠啊!這可憐的小東西,攤上你這麼個‘天才’主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陳小樂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被這突如其來的“專業人士”劈頭蓋臉一頓嘲諷,尤其是對方那副“我是專家你是渣”的嘴臉,讓他憋屈得想罵娘。“關你屁事!老子樂意!你誰啊?”
“鄙人姓吳,吳明哲,城市大學動物行為學副教授。”男人優雅地遞出一張名片,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受房東委托,來處理一下他‘遺忘’在這裡的‘實驗動物’的安置問題。現在看來,我的決定無比正確。再晚來一步,這小家夥可能就要被你電成烤倉鼠串了。”他完全無視陳小樂伸到一半又僵住的手,自顧自地把名片收了回去,仿佛遞出來隻是為了完成一個儀式。
吳明哲不再理會氣得冒煙的陳小樂,徑直走向倉鼠籠,動作專業地打開籠門,無視金元寶微弱的掙紮,極其熟練地把它撈了出來。他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倉鼠前爪上那個醜得令人發指的矽膠手環,像捏著一塊用過的創可貼,眼神裡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
“看看這粗糙的做工,這劣質的材料,這危險的電源固定方式……”吳教授一邊搖頭,一邊用鑷子精準地挑斷了陳小樂那幾根歪歪扭扭的連接線,然後像處理醫療廢物一樣,把整個“手環”殘骸丟進了自己帶來的一個密封袋裡。“簡直是虐待動物!我會向動物保護協會舉報的!年輕人,有點敬畏心吧!科學不是過家家!”他嚴厲地瞪了陳小樂一眼,然後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一樣,把還在懵逼狀態的金元寶放進一個鋪著柔軟木屑、帶小跑輪的豪華便攜籠裡。
“你!那是我的設備!”陳小樂氣得跳腳。
“設備?”吳明哲嗤笑一聲,拎起他的豪華鼠籠和工具箱,“那堆垃圾?留著當反麵教材吧!記住,下次想搞科研,先學會尊重生命,還有,買本《實驗動物倫理規範》看看!”說完,他昂著那顆梳得油光水滑的腦袋,邁著學院派特有的、不緊不慢的步子,揚長而去。留下陳小樂在原地,對著空蕩蕩的倉鼠籠和桌子上那堆被拆散的“垃圾”,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把鍵盤砸了。
“操!裝什麼大尾巴狼!狗屁教授!老子祝你發論文被拒稿!評職稱被舉報!”陳小樂對著吳明哲消失的方向,無能狂怒地吼了幾句國粹。實驗黃了,設備被毀了,還被羞辱了一頓,這倒黴日子簡直沒法過了!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看著電腦屏幕上已經斷開的信號波形,一股巨大的挫敗感湧上來。
“媽的,喝口水壓壓驚……”他抓起桌上那瓶隻剩瓶底的礦泉水,泄憤似的猛灌了一口。冰水滑過喉嚨,稍微澆滅了一點怒火,但心裡的憋屈還是堵得慌。
就在這時,他擱在桌子上的破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跳躍著房東那張油膩的胖臉。
“喂?”陳小樂沒好氣地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