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他的鄰居。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個子不高,身材瘦削,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家居服。臉色是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眼窩深陷,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像兩個沒有焦點的玻璃珠子。最讓周默發毛的是,這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角的弧度都是平的,仿佛戴著一張劣質的人皮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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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裡端著一個白色的紙盤子,盤子裡整整齊齊碼著幾塊……餅乾?
“你……有事?”周默的聲音乾澀發緊,堵在門縫裡沒讓開。
鄰居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落在周默臉上,但也隻是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又恢複了那種無焦點的狀態。他慢慢地把手裡的紙盤子往前遞了遞,動作僵硬得像關節缺油的機器人,嘴唇翕動了幾下,發出平板無波、毫無起伏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錄音機裡摳出來的:
“抱歉。歌聲。打擾。請收下。致歉。”
說完,他就那麼直挺挺地舉著盤子,空洞的眼睛“看”著周默,不再說話,也不動。空氣裡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沉默。
周默的目光落在那些餅乾上。餅乾是淺褐色的,烤得有點過火,邊緣微微發焦。造型……極其古怪!不是常見的圓形或方形,而是非常規則的……十二邊形!每一個角都尖得像是用模具精準切割出來的,線條筆直得過分!周默甚至懷疑拿量角器去量,每個內角都正好是150度!這玩意兒是人用手工烤出來的?鬼才信!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往上爬。這餅乾看著就硌牙,更硌心!
“不……不用了,謝謝。”周默喉嚨發緊,下意識地想關門。
鄰居那空洞的眼睛似乎又“聚焦”了一下,依舊毫無波瀾,隻是把盤子又往前固執地遞了半寸,重複道:“請。收下。致歉。”語氣和音量,跟剛才一模一樣,連停頓的節奏都沒變。
周默看著對方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和那雙死水般的眼睛,再看看那盤造型詭異到令人發毛的十二邊形餅乾,胃裡一陣翻騰。他隻想趕緊打發走這尊瘟神。他飛快地伸手,從盤子裡拈起一塊離他最近的餅乾,指尖觸碰到餅乾的瞬間,一股冰冷的、非食物的觸感傳來,讓他差點縮手。
“謝了。”周默捏著那塊冰冷的餅乾,像捏著一塊燒紅的炭,隻想趕緊關門。
鄰居似乎終於“滿意”了。他緩緩收回盤子,動作依舊僵硬。空洞的目光在周默臉上最後“停留”了半秒也許隻是周默的感覺),然後,他沒有任何告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木偶,直挺挺地轉過身,邁著那種不疾不徐、步距完全一致的步子,悄無聲息地走回了斜對麵他自己的房門,開門,進去,關門。整個過程中,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安靜得像一道幽靈。
周默砰地一聲關上門,反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氣,心臟還在狂跳不止。他低頭看著手裡那塊冰冷的、棱角分明的十二邊形餅乾,像在看一顆定時炸彈。這玩意兒能吃?他恨不得立刻把它扔進馬桶衝走!
就在他準備付諸行動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剛才裝餅乾的白色紙盤子——那盤子被他鄰居隨意地放在了門外的公共窗台上。
盤子的邊緣,靠近周默剛才拿餅乾的位置,印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ogo。
一個柔和的薄荷綠色“∞”符號!
下麵是幾個同樣薄荷綠色的小字:綠洲身心療養中心。
嗡——!
周默的腦子像被重錘砸中!綠洲!又是綠洲!那個停在音像店門口、傳出詭異歌聲的班車!那個在寵物店精準出現的區域經理!那個父親拿著體驗券要去的地方!現在,這個被鎖定了40hz腦波的詭異鄰居,送來一盤造型非人的餅乾,用的盤子……是綠洲療養院的?!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這盤餅乾,是致歉?還是……標記?警告?或者……另一種形式的“植入”?
他猛地攤開手掌,那塊冰冷的十二邊形餅乾靜靜地躺在掌心,棱角硌著皮膚。他想起屏幕上那個被強行鎖死在40hz的腦波模擬曲線,想起牆壁裡無聲的高頻漣漪,想起綠洲那個象征無限循環的“∞”符號……
蜂巢……綠洲……牆壁裡的監聽者……被鎖頻的鄰居……十二邊形的餅乾……
周默緩緩抬起頭,目光投向那麵隔絕著他與“歌神”的薄牆,眼神裡充滿了冰冷的驚悸。這棟破公寓,哪裡是什麼容身之所?這分明是一個巨大的、無聲的蜂巢!而他和鄰居,都是裡麵被觀察、被調試、甚至可能被“喂養”的實驗品!
他捏緊了那塊冰冷的餅乾,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綠洲療養院……必須去!父親還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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