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覺得,自己這身亮橙色的連體清潔工製服,簡直比被清潔組紅眼鏡頭鎖定時還紮眼。布料粗糙得能當砂紙用,散發著濃烈到刺鼻的廉價消毒水味,混雜著一股仿佛醃入味的、難以言喻的陳年汙垢氣息。他推著那輛哐當作響、鏽跡斑斑的清潔車,站在蜂巢下層h區第47號公共廁所門口,感覺人生從未如此“芬芳”過。
“承包全市公廁深度清潔,為期一周。好好反省,周默。”安保隊長那張平板無波的臉和毫無起伏的宣判聲,在周默腦子裡循環播放。這他媽就是蜂巢式懲罰——不痛不癢,但侮辱性和惡心程度直接拉滿。罪名?疑似“破壞公共財物”指那張被刮壞的補償券)和“行為可疑”指他當時在陰影裡站得太帥)。真正的清潔組沒找到實錘,但蜂巢的規矩是:寧可錯罰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疑似不和諧音符。
“媽的……”周默低聲咒罵,一腳踹開廁所那扇油膩膩、布滿不明汙漬的合金門。一股混合了氨水、腐爛食物、劣質香料和人體排泄物終極發酵的“生化武器”級氣味,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臉上。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把早餐那點合成蛋白糊吐出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周默感覺自己在地獄的化糞池裡遊泳。刷洗、消毒、除垢……循環往複。劣質清潔劑刺鼻的氣味灼燒著鼻腔黏膜,冰冷的臟水濺到手上、臉上,混合著令人作嘔的汙物。他戴著口罩,但那玩意兒除了讓他呼吸更困難,屁用沒有。汗水浸透了那身該死的橙皮,黏糊糊地貼在背上。
唯一能稍微分散點注意力的,是每個廁所隔間上方那個小小的、覆蓋著防汙格柵的喇叭。它們一刻不停地播放著輕柔的背景音樂——蜂巢標準的“環境情緒調節係統”的一部分。
起初,周默隻覺得這音樂像嗡嗡的蚊子叫,煩人得很。但當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從惡臭熏天的下層h區,挪到相對“體麵”一點的中層d區公廁時,他麻木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不同。
d區的音樂……好像沒那麼尖銳刺耳了?旋律似乎柔和了一點點,節奏也舒緩了那麼一丁點。雖然依舊是毫無靈魂的合成音效,但至少不像h區那樣,有種催命的、讓人神經緊繃的單調高頻嗡嗡聲。
“嗬,連屎坑都分三六九等?”周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用力刷著d區一個還算乾淨的陶瓷小便池,動作帶著發泄般的狠勁。
第二天,當他被指派到靠近核心區的b層清潔一個據說“僅供管理層及其助理使用”的豪華廁所時,周默才真正見識了什麼叫“階級滲透到馬桶圈”。
這裡……這他媽能叫廁所?地麵光可鑒人,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真正的植物精油清香不是合成香料!),隔間寬敞得能跳舞,馬桶蓋甚至帶自動加熱和衝洗烘乾功能!周默穿著他那身紮眼的橙皮,站在這裡像個闖入皇宮的乞丐。
然後,他聽到了這裡的音樂。
不再是單調的合成器。有了清晰的、舒緩的鋼琴旋律線,搭配著輕柔的弦樂鋪墊。節奏從容,音量適中,像高檔餐廳的背景音樂。雖然依舊沒人味兒,但至少……聽著不讓人想砸喇叭。
周默靠著冰涼的牆麵連牆磚都他媽是溫潤的材質!),大口喘著氣,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辣得生疼。他聽著那舒緩的鋼琴聲,再看看自己手裡沾滿汙漬的刷子和水桶,一股荒謬絕倫的黑色幽默感湧上來。這世界真他媽操蛋。連拉屎時聽的噪音,都他媽按等級劃分!
一個念頭,像黑暗中劃亮的火柴,倏地閃過腦海。不同區域……不同的音樂頻率?h區的尖銳刺耳,d區的稍緩,b區的舒緩……這僅僅是“檔次”區分?還是……有彆的目的?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纏住了他。接下來的清潔工作,他一邊機械地刷洗,一邊強迫自己那被惡臭和疲憊折磨得快要罷工的大腦,仔細分辨不同廁所的音樂差異。不是旋律,是更深層的東西——頻率。h區的音樂裡,似乎總帶著一種持續不斷的、接近人類聽覺極限邊緣的高頻嗡鳴,像根無形的針,紮在太陽穴上。而b區,這種高頻成分幾乎消失了。
第三天下午,周默在清理一個下層g區最偏僻、最破敗的廁所時,他的工具車卡在門口凹凸不平的地麵上,一個顛簸。車上那台老舊的、用來檢測環境清潔度主要是細菌和氨氣濃度)的多功能檢測儀滑落下來,屏幕朝下摔在地上。
“操!”周默心疼地罵了一句,趕緊撿起來。萬幸,外殼夠硬,沒碎。但屏幕好像摔花了,顯示有點亂碼。他隨手按了幾個鍵,想重啟一下。儀器發出幾聲怪響,屏幕閃爍了幾下,竟然跳到了一個他從未注意過的、隱藏的頻譜分析界麵!大概是剛才的震動觸發了某個內部接觸不良的預設程序。
屏幕上,幾條代表不同頻率聲波的線條在瘋狂跳動。而代表當前環境聲音的主頻段上,赫然疊加著兩個異常尖銳的峰值!一個在非常低的頻段,幾乎接近次聲波難怪聽著隻是“嗡”,但身體莫名煩躁),另一個,則死死釘在17.5khz左右的高頻位置!這頻率,剛好處於大多數人聽覺極限的邊緣,像蚊子在你耳邊扇翅膀,你聽不清具體聲音,但就是覺得煩躁不安,難以集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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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天花板上那個布滿汙垢的喇叭格柵。那輕柔?)的背景音樂正從裡麵流淌出來。他屏住呼吸,手指在檢測儀上笨拙地操作著,試圖鎖定並分析這兩個異常峰值。
結果讓他後背瞬間爬滿冷汗。
那個低頻峰值,結構混亂,能量微弱,更像是環境噪音管道共振、通風係統雜音)的偶然疊加。但那個17.5khz的高頻峰值……它的波形極其規整,能量穩定得不像話!而且,儀器捕捉到極其微弱的、規律性的調製信號——這他媽是人工嵌入的載波!這根本不是“音樂”!這是披著音樂外衣的、精準投放的聲波武器!
周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強迫自己冷靜,推著清潔車,像幽靈一樣在下層g區和h區幾個最破敗的公廁間移動。每一次,他都偷偷用那台摔“開竅”了的檢測儀對準喇叭。每一次,屏幕上那根代表17.5khz的尖銳峰值,都像毒蛇的信子一樣,穩穩地矗立在那裡!
他找了個借口,溜達到中層d區一個廁所。檢測儀對準喇叭。峰值還在,但高度明顯降低了很多,能量弱了不少。
最後,他冒險靠近b層那個豪華廁所的清潔工具間他進不去廁所裡麵)。檢測儀對準隔牆。屏幕上的高頻峰值……消失了!隻有平緩的背景音樂頻譜線。
真相如同一桶冰水,混合著廁所的惡臭,澆了周默一個透心涼。這不是錯覺,不是檔次區分!這是蜂巢係統性的、冷酷的、針對不同階層的“聲音投毒”!
貧民區的廁所音樂裡,被刻意嵌入了高強度、高穩定性的17.5khz高頻聲波。這頻率,科學研究早就表明,長期暴露會顯著引發煩躁、注意力渙散、精神疲勞、甚至誘發輕度抑鬱和認知能力下降!它像一種無形的毒藥,緩慢侵蝕著底層人的神經,讓他們更容易陷入一種麻木、倦怠、缺乏動力的“惰性”狀態!這就是為什麼h區、g區的清潔工包括此刻的他)總是顯得那麼蔫頭耷腦,死氣沉沉!不是累的,是被“醃入味”了!
而中層,劑量減少。高層?直接享受純淨無害雖然同樣無聊)的“音樂”。
蜂巢的“和諧”,建立在對底層無聲的神經閹割之上!連人們排泄時那幾分鐘的“放鬆”時間,都被精心設計成了精神枷鎖!這比任何暴力壓迫都更陰險,更徹底!
周默靠在冰冷的、散發著尿臊味的廁所牆壁上,手裡緊緊攥著那台屏幕還亮著刺眼峰值的檢測儀。消毒水的味道從未如此刺鼻,喇叭裡那輕柔的、帶著高頻毒素的“音樂”從未如此刺耳。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這身可笑的亮橙色囚服,再看看清潔車裡那些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化學藥劑。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每天接觸的這些強力清潔劑,它們揮發的氣味分子,是否也在蜂巢的“環境調節”配方裡?它們是否也在無聲地配合著那17.5khz的魔音,加速腐蝕著像他這樣的“清潔工”的身體和意誌?
一股冰冷的、混合著惡心和滔天怒意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懲罰,遠比他想象的要肮臟和致命百倍。他不是在打掃廁所,他是在浸泡在蜂巢精心調配的、針對他這種“不穩定因素”的毒液裡!
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天花板上那個不起眼的喇叭格柵,仿佛要透過它,看到背後那張冰冷的、操控一切的蜂巢網絡的臉。
推著沉重的清潔車離開時,周默的腳步比來時更加沉重。喇叭裡那帶著高頻嗡鳴的“安魂曲”如影隨形,像無數根細小的針,持續不斷地紮進他的大腦皮層。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著混合了神經毒素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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