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無數根細針,紮在周默裸露的皮膚上,寒意直透骨髓。他蜷縮在一條堆滿腐爛菜葉和破塑料筐的窄巷深處,後背緊貼著濕漉漉、散發著黴味的磚牆,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煙熏火燎的焦臭——那是塞在他濕透衛衣裡,緊貼著皮膚的那件染血襯衫散發出來的。
老k焦黑的殘軀,那雙凝固著極致恐懼的空洞眼睛,還有那句如同毒蛇般鑽進他腦子裡的遺言——“吃情緒活命…母巢…”——在黑暗和暴雨中交替閃現,啃噬著他的神經。警笛聲雖然遠去了,但那刺耳的紅藍光芒似乎還烙在他的視網膜上。
不能停在這裡!
這個念頭像電流一樣擊穿了他被恐懼和寒冷麻痹的神經。警察在找縱火現場的目擊者,或者說,嫌疑人。老k死了,他手裡攥著老k用命換來的“二代設計圖”,芯片裡還藏著那個鬼氣森森的“逆火協議”……他得動起來,找個地方,弄明白這一切到底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去哪?
一個名字猛地跳出來:林建國!老k昨天塞芯片給他時,除了說“攤上大事”,還含糊提過一句“老林那邊也不對勁”。林建國,林薇的父親,也是當年那個被燒成廢墟的“深藍心智”實驗室的首席研究員!老k負責搞硬件,林建國是玩腦子和算法的,他們兩個私下有聯係,很可能卷進了同一件事!
周默的心臟猛地一抽。林建國自從實驗室火災後就瘋了,一直住在市郊的精神康複中心。老k說他不對勁?難道他也……
顧不上多想,這幾乎是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線索。周默掙紮著從泥水裡爬起來,雙腿因為寒冷和之前的劇烈奔跑而微微顫抖。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泥漿,辨認了一下方向,再次一頭紮進茫茫雨幕。這次的目標更遠,但他彆無選擇。
通往市郊康複中心的公交車在暴雨天早就停運了。周默像條落水狗,在積水的街道上跋涉了近兩個小時。雨勢稍歇,但天色依舊陰沉得如同傍晚。當他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渾身濕透、沾滿泥點,狼狽不堪地終於趕到那片被高大梧桐樹環繞、顯得格外靜謐甚至有些陰森)的康複中心建築群時,迎接他的不是答案,而是一片混亂。
刺耳的警笛聲在這裡也響著,隻是換成了救護車那種更急促的鳴響。康複中心大門敞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和幾個警察的身影在門口焦急地來回走動。幾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閃著燈停在路邊,雨水衝刷著車頂,紅藍光芒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流淌。
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周默的心。他喘著粗氣,混在看熱鬨的人群邊緣幾個打著傘、指指點點的附近居民),豎起了耳朵。
“……監控就拍到他從後牆那個缺口鑽出去的!穿著病號服,鞋子都沒穿!”一個年輕護士的聲音帶著哭腔,語速飛快地向警察描述,“林教授平時很安靜的,今天早上查房還好好的,誰知道……”
“他有沒有說什麼?或者有什麼異常舉動?”一個沉穩的男警員聲音問道。
“沒有!真的沒有!就是很突然……護工進去送藥的時候,發現人沒了!窗子鎖著,門也反鎖著,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護士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和恐懼。
林建國跑了?!
周默腦子裡“嗡”的一聲。老k剛死,林建國就離奇失蹤?這他媽絕對不是巧合!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混亂的現場。林建國一個精神病人,穿著病號服,光著腳,他能跑多遠?他能去哪?老k臨死前提到他,肯定有原因!他必須找到林建國!
周默不動聲色地退出了人群,繞著康複中心高大的白色圍牆快速移動。冰冷的雨水順著他濕透的頭發流進脖子,他卻感覺不到冷,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線索,找線索!後牆那個缺口……他很快找到了護士描述的地方——一處被茂密的冬青樹叢半掩著的、鐵絲網被粗暴撕開的破洞。洞口邊緣掛著幾縷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布料。
周默毫不猶豫地鑽了過去,外麵是一條通往市區方向的僻靜輔路。雨後的路麵濕滑,積著大大小小的水窪。他蹲下身,像獵犬一樣在泥濘的路邊仔細搜尋。光腳的腳印在濕泥地上非常清晰,雖然很快就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但方向很明確——朝著市區。
他沿著腳印追了十幾米,腳印在一處公交站台附近徹底消失了,大概是踩到了硬化的路麵或者上了車。站台上空無一人,隻有被雨水打濕的塑料座椅和一張糊滿了小廣告的站牌。
去哪了?周默站在空曠的站台上,茫然四顧。城市這麼大,找一個神誌不清、穿著病號服的老頭,無異於大海撈針。一股巨大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他褲兜裡那個插著“屎裡逃生”芯片的讀卡器,隔著濕透的布料,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動!不是手機來電那種震動,更像是指甲刮過金屬片的、帶著高頻嗡鳴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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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渾身一僵,閃電般掏出那個廉價的塑料讀卡器。它靜靜地躺在掌心,沒有任何指示燈亮起,但那詭異的、仿佛內部有微小電機在瘋狂轉動的震顫感卻真實存在!頻率很高,震得他掌心發麻。
怎麼回事?這破芯片被烘烤之後還自帶震動功能了?!還是……它在感應什麼東西?
周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猛地想起在老k工作室廢墟,懷裡血圖襯衫貼著他時,似乎也有過一絲極其微弱、當時被他忽略的異樣感!難道……
他像握著一個不穩定的炸彈,緊張地環顧四周。讀卡器的震動毫無規律,時強時弱。他試探性地朝著不同方向走了幾步。
當他轉向市區中心的方向時,掌心的震動明顯增強了!
不是錯覺!
周默的眼睛瞬間亮了,像發現了新大陸。他顧不上探究這見鬼的原理,立刻將讀卡器緊緊攥在手裡,把它當成一個粗糙的“探測器”,沿著震動感增強的方向,拔腿就跑!
這個“人肉探測儀”的指引異常清晰。周默穿過幾條濕漉漉的小巷,繞過一片正在改造、堆滿建築垃圾的工地,震動越來越強,甚至開始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最終,他停在了一條相對繁華的商業街後巷入口。
巷子不深,儘頭堆放著幾個巨大的、散發著酸餿味的綠色餐廚垃圾桶。巷子一側是幾家奶茶店的後牆,另一側則是一個老舊小區的圍牆。此刻,巷子口外圍著幾個舉著手機、表情驚疑不定的路人,正對著巷子裡指指點點。
“神經病吧?畫得什麼鬼東西……”
“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光著腳,嚇死人了……”
“報警了沒?這看著可不像正常人……”
周默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擠開人群,衝進巷子。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就在巷子儘頭,那堵布滿歲月汙痕和小廣告的老舊小區圍牆上,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渾身濕透、赤著雙腳的瘦削身影,正背對著他,以一種近乎癲狂的專注,用手指在潮濕粗糙的牆麵上用力塗抹著!
他的手指肮臟,沾滿了牆灰和雨水混合的泥漿,指甲縫裡甚至能看到凝固的血痂。但他塗抹的動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機械的精準。濕漉漉的牆麵被他塗畫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深灰色的、歪歪扭扭的痕跡。
他在畫圖!
不是塗鴉,不是發泄。周默隻看了一眼,渾身的血液就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個巨大的、由十二條直線構成的幾何圖形!線條彼此連接,角度怪異而精確,形成了一個複雜、封閉、充滿冰冷對稱感的——正十二邊形!
而在那巨大的十二邊形內部,林建國正用他沾滿泥汙的手指,瘋狂地填充著更多細密的、如同電路板走線般的交叉網格!網格的節點上,被他用指尖狠狠戳點出一個個凹陷的小坑!
雨水順著他的白發和病號服往下淌,他佝僂著背,身體因為寒冷和某種內部的激烈情緒而劇烈顫抖,但手指的動作卻穩定得可怕,如同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臂,在潮濕的牆麵上刻下這詭異而冰冷的圖案。
是林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