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曬得柏油路滋滋冒油。周默從蜂巢科技的旗艦店擠出來,手裡捏著個比創可貼還小的玩意兒,透明基底上嵌著細密的金色電路,在陽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最新款“蜂盾”防輻射手環貼。店員舌燦蓮花,什麼“量子級防護”、“主動過濾環境中的惡意電磁脈衝”,就差說能防外星人腦控了。周默臉上堆著“原來如此,好厲害”的假笑,心裡罵了句放屁。這玩意兒他太熟了,皮下信號增強器的迷你變種,貼上去就等於在自己動脈旁邊裝了個蜂巢的竊聽站pus。
“貼一片,保平安哦先生!”店員甜美的尾音追著他。
“謝謝,我選擇直麵輻射,擁抱真實。”周默把“蜂盾”隨手塞進褲兜,硌著大腿。他寧可被未知的輻射烤熟,也不想被蜂巢的監控醃入味。褲兜裡那點硬物感讓他煩躁,像揣了塊燒紅的炭。
拐進街角陰涼的“毛茸茸星球”,一股混合著消毒水、木屑和動物暖烘烘體味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陳小樂正趴在玻璃櫃台上,鼻尖幾乎要戳進倉鼠籠裡,聚精會神地盯著裡麵一隻瘋狂蹬著跑輪的肥碩金絲熊——金元寶。跑輪轉得嗚嗚作響,快成了一道模糊的金色光圈。
“樂子,你這倉鼠嗑藥了?”周默敲了敲櫃台玻璃。
陳小樂猛地抬頭,頂著一頭亂毛,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默哥!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金元寶平時這個點都在睡大覺!你看這轉速!”他指著籠子旁邊一個自製的、帶迷你液晶屏的監測儀,上麵瘋狂跳動的數字遠超旁邊幾個籠子倉鼠的數據平均值。“環境監測讀數也跳了!空氣裡…有點東西在飄!”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興奮和緊張。
“蜂巢剛推出個‘防輻射’貼片,滿大街送。”周默把褲兜裡那硌人的小東西掏出來,丟在櫃台上,“信號增強器換皮。”
陳小樂捏起那“蜂盾”,湊到眼前,又湊到鼻子下聞了聞,眉頭擰成疙瘩:“嘖…這材料…有生物膠成分?滲透型的?蜂巢這是要把狗鏈子直接焊人血管裡啊?”他小心地把它夾進一個金屬箔屏蔽袋,“得讓老k拆開看看。”
“嗯。”周默應了一聲,目光掃過寵物店牆上的電子鐘。下午三點十七分。他得去電台了。“走了,活兒催命。”
“默哥,”陳小樂叫住他,眼神瞟向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偽裝成空氣淨化器的小盒子,那是他們的簡易環境異常生物監測報警器,燈是綠的。“小心點,感覺…不太平。”金元寶還在籠子裡蹬得風生水起,像個上了發條的金色毛球。
“哪天平過?”周默擺擺手,推門重新紮進滾燙的日光裡。
目的地是城西一棟半新不舊的寫字樓,他的電台辦公室在十七層。樓是老樓,電梯更老,運行起來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呻吟,像個肺癆晚期的老人。周默走進去,金屬門哐當一聲合攏,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嘈雜。轎廂裡光線慘白,映著四壁光禿禿的不鏽鋼板,空氣裡有股陳年灰塵和劣質潤滑油混合的怪味。他按下17,電梯呻吟著,顫巍巍開始上升。
轎廂裡隻有他一個人。頂棚角落的監控探頭紅燈閃爍,像一隻永不疲倦的電子眼。周默習慣性地靠在後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冰涼的金屬壁板。褲兜裡那個被屏蔽袋包著的“蜂盾”似乎還在隱隱發燙。
數字顯示屏的紅字緩慢地跳動著:6…7…8…9…電梯運行到第十層,突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刺耳的“嘎吱——!”像是金屬骨骼被硬生生掰斷的慘叫,緊接著猛地一頓!周默整個人被慣性狠狠摜向前方,額頭“咚”一聲撞在冰冷的廂壁上,眼前金星亂冒。
沒等他站穩,頭頂的日光燈管“滋啦”幾聲,瘋狂地明滅閃爍了幾下,像垂死的蝴蝶撲棱著翅膀,然後“啪”地徹底熄滅。狹小的空間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吞噬。隻有電梯按鈕盤上幾個微弱的指示燈還在發出幽幽的綠光,勉強勾勒出一點輪廓,反而讓黑暗顯得更加粘稠窒息。
死寂。絕對的死寂。剛才電梯運行的嗡鳴、鋼纜摩擦的吱呀聲,全都消失了。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整個世界隻剩下他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聲,咚咚咚,擂鼓一樣敲在耳膜上,敲在這口金屬棺材的內壁上。
“操!”周默低罵一聲,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摸索著撲到按鈕盤前,手指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微顫,瘋狂地按著開門鍵、報警鍵、所有能按的鍵。那些冰冷的塑料按鍵被按得啪啪作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然而,毫無反應。報警鍵按下去,連一絲蜂鳴都欠奉。這口棺材徹底斷了氣。
就在這時,他植入耳蝸深處的微型通訊器裡,猛地炸開了陳小樂變了調的尖叫聲,信號似乎受到強烈乾擾,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刺耳的電流雜音:“默…默哥!金元寶…跑輪!…轉速…超標!…爆表了!…環境…劇變!…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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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寶的跑輪爆表了?周默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這絕不是巧合!他猛地抬頭,在絕對的黑暗中,腎上腺素在血管裡瘋狂奔湧,耳朵嗡嗡作響。
突然,正對著他臉的那塊原本播放著無聊樓盤廣告的液晶屏幕,“嗡”地一聲亮了起來!
刺眼的白光在絕對的黑暗中驟然爆發,像一顆閃光彈在眼前炸開,周默被晃得下意識閉了下眼。緊接著,屏幕上沒有任何緩衝,直接跳出了一個巨大、猩紅、帶著冰冷金屬質感的ogo——一隻由無數鋒利線條構成的、俯瞰眾生的抽象眼睛,瞳孔處是一個燃燒的十字星標記。
城市之光。
猩紅的背景上,一行優雅的白色花體字像墓碑上的刻文,無聲地浮現、滾動:
>“親愛的幸存者周默先生:
>一年前的今天,火焰照亮了您的清醒。
>一年後的此刻,黑暗將贈予您永恒的寧靜。
>周年紀念愉快。儀式…正式開始。”
字跡消失,屏幕瞬間切換。不再是靜態文字,而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動態畫麵:
一台老式電梯的剖麵結構圖占據了屏幕左側,用冰冷的藍色線條勾勒。周默所在的轎廂被特彆標注成一個閃爍的紅點,孤零零地懸停在十樓和十一樓之間那逼仄的豎井空間裡。一條代表鋼纜的粗線,在轎廂頂端的滑輪位置,被醒目地打上了一個刺眼的紅叉。
右側屏幕則分割成無數個跳動的小窗口,全是這棟大樓各個關鍵位置的實時監控畫麵!安全通道的樓梯間空無一人,像怪獸張開的食道;一樓大廳的保安正打著瞌睡,渾然不覺;地下配電房裡,某個主控開關的指示燈赫然是熄滅的!每一個畫麵都冷酷地宣告著:孤立無援。
屏幕下方,一個血紅的倒計時數字冷酷地跳動著:
【轎廂墜落預備:0259】
【0258】
……
冰冷的數字,無聲的監控畫麵,猩紅的城市之光標誌。絕對的黑暗裡,隻有這屏幕是唯一的光源,把周默慘白的臉映得如同鬼魅。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下,滴落在襯衫領口。轎廂死寂,但一種低頻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震動感,正從腳下的地板深處隱隱傳來,像有什麼巨獸在深淵裡磨牙,準備撕碎這脆弱的金屬盒子。
完了?困死在這鐵盒子裡,等著被城市之光當祭品砸成肉泥?周默的腦子在最初的幾秒空白後,開始被腎上腺素燒得滾燙。不!他猛地抬手,不是去砸那毫無反應的按鈕盤,而是狠狠撕下了自己右手腕上那個偽裝成運動手環的舊型號皮下信號接收器!蜂巢的玩意兒,現在是個累贅!
金屬卡扣崩開,皮膚被扯得生疼。他捏著那還帶著體溫的環狀物,目光像鷹隼一樣掃過這口金屬棺材。報警按鈕徹底失靈,應急通話口像個黑洞洞的嘲笑。頭頂的通風柵?縫隙小得連隻耗子都鑽不過去!他的視線最終釘死在電梯門那條狹窄的、不足一指寬的縫隙上。黑暗,冰冷,那是唯一通往外界的罅隙。
通訊器裡,陳小樂的聲音被電流切割得支離破碎,幾乎是在哭喊:“…撐住…老k…定位…乾擾源…強…”聲音徹底被滋啦的噪音淹沒。
乾擾源!周默眼神一凜。城市之光要的是精準的死亡儀式,它必然在附近!必須找到那個信號發射點!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剛才撕下的那個運動手環。蜂巢的舊貨,核心是個微型信號中繼器…也許…能廢物利用?
他粗暴地摳開手環後蓋,指甲差點崩斷,露出了裡麵指甲蓋大小的微型電路板和細密的線圈。沒有工具,沒有時間!他捏著那脆弱的電路板,目光再次投向那條門縫。需要一根導體…一根能探出去捕捉信號的“天線”!
周默的手閃電般伸進自己隨身的舊帆布挎包深處,一陣瘋狂的摸索。筆記本、備用錄音筆、揉成一團的耳機線…指尖猛地觸碰到一個細長的、冰冷的金屬物體!
是它!
他抽出手,指間捏著的,赫然是一根細長的、尾部帶金屬夾子的不鏽鋼探針!那是老k上次改裝設備時隨手丟在他包裡的,用來探測電路板焊點的小工具,頂端極其尖銳。天不絕人!
周默沒有半分猶豫,用牙齒咬住那微型電路板暴露出來的兩根細如發絲的引線,狠狠一扯!線頭被扯斷,裸露的銅絲在昏暗的屏幕光下閃著微光。他手指因為緊張和用力而微微顫抖,捏著那兩根比頭發粗不了多少的銅絲,以近乎盲操的精準和速度,分彆纏繞在探針的金屬夾子和尖銳的針尖上!一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信號感應探頭瞬間成型。
他撲到緊閉的電梯門前,屏住呼吸,將探針那尖銳的針尖,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塞進門縫裡。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針尖緩緩探出轎廂外壁,進入了豎井那充滿未知危險的空間。他閉上一隻眼,將另一隻眼睛死死貼在門縫邊緣,試圖捕捉豎井裡任何一點微光或動靜,同時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探針尾部,極其緩慢、極其細微地左右調整角度,像在操作一台精密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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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井裡一片死寂的黑暗。隻有腳下傳來的震動感似乎更強了,像死亡的鼓點。汗水流進眼睛,刺痛。他不敢眨眼。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