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療養院地下管網的黴味混著消毒水的氣息,像冰冷的蛇鑽進鼻腔。周默趴在“放屁蟲”方向盤的殘骸上,車載屏幕倒映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金元寶小隊六個綠色光點正穩定地閃爍在靜修區核心管網的交彙處。秦瞳給的坐標——“心源”主泵機房——就在那片區域正下方。猩紅的倒計時懸在屏幕一角:715812。
“機房在地下三層,獨立供能,氣閉門。”林柚的聲音緊繃,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調出一張模糊的結構圖,“唯一入口是虹膜+掌紋雙認證的氣閉閘門,物理鎖死。通風管道…直徑隻有十五厘米,布滿激光網格。”
“十五厘米…”陳小樂下意識比劃了一下,又看看懷裡揣著的金元寶小家夥正在他口袋裡打盹),“元寶擠擠能過…但激光網…”
“擠過去也變烤倉鼠了。”周默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指關節敲在冰冷的金屬儀表盤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時間在滴答流逝,母親林月華的生命信號就在那扇門後微弱地搏動。屏幕上的閘門結構圖線條冰冷,像一張獰笑的巨口。
突然,一陣喧鬨聲夾雜著金屬敲擊的“鐺鐺”聲從療養院側門方向傳來。周默探頭望去,隻見小廣場上硝煙未散監測車的殘骸還在冒著縷縷青煙),張姨正領著一群氣勢洶洶、仿佛剛打完勝仗卻又意猶未儘的大媽,圍在剛被她們“繳獲”的那台外殼凹陷、但主體結構奇跡般完好的重低音炮音響旁。張姨手裡拎著半塊沾著灰的板磚,正用力敲著低音炮堅固的金屬外殼,發出抗議般的聲響,每敲一下,音響外殼都發出沉悶的回響,震得旁邊樹枝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蜂巢的狗腿子跑了!留這麼個鐵疙瘩!死沉死沉,搬又搬不動,砸又砸不爛!堵在這兒礙眼,氣死老娘了!”張姨叉著腰,大紅綢緞褲在晨光下紅得刺眼,額前幾縷被昨天爆炸衝擊波燎得微微卷曲的頭發倔強地翹著。旁邊幾個阿姨正嘗試推那音響,臉都憋紅了,那鐵疙瘩紋絲不動。
“姨!張姨!”陳小樂眼睛一亮,像兔子一樣竄下車,飛奔過去,金元寶在他口袋裡被顛得“吱”了一聲。周默和林柚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小樂?”張姨看到陳小樂,怒氣稍緩,但板磚還拎在手裡,“你咋在這兒?這破玩意兒…”
“張姨!這音響…是個寶貝!”陳小樂語速飛快,指著音響巨大的、被砸得有點變形的喇叭口,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您看它多結實!昨天砸車跟砸豆腐似的,自己愣是沒散架!裡麵…裡麵可能藏著能救命的家夥!”
“救命?”張姨狐疑地看著他,又看看音響,手裡的板磚掂量了一下,“救誰?怎麼救?”
“對!救一個被關在裡麵的可憐人!”周默接口,手指用力指向療養院深處那棟冰冷的白色建築,“就像昨天他們控製你們跳舞一樣,裡麵有人被更壞的東西控製著!關在鐵門後麵,快不行了!”他刻意加重了“控製”兩個字。
提到昨天的“機械舞”,大媽們的臉色瞬間變了,憤怒和恐懼交織。那種身體不屬於自己的冰冷恐懼感還殘留著。張姨的眼神銳利起來,像兩把小刀子,把板磚往地上一扔:“要我們做什麼?拆了這鐵疙瘩?”
“我們需要這音響…裡麵的‘心’!”林柚走上前,聲音儘量保持平穩,但指尖的微顫泄露了她的急切。她指著音響內部拆開露出的複雜線圈和磁鐵,“它能放出很強的能量,也許…能炸開那扇該死的鐵門!”她沒說電磁脈衝,說了也聽不懂,但“炸開”這個詞足夠直白有力。
“炸門?”張姨和周圍的大媽倒吸一口涼氣,互相看了看。這可比砸車刺激多了!一個阿姨小聲嘀咕:“這…這算不算搞破壞啊?”
“算個屁!”張姨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他們先搞的破壞!控製人跳舞,關押好人!這叫替天行道!姐妹們,乾不乾?”
“乾!”被激怒的大媽們齊聲應和,昨天的憋屈找到了新的發泄口。
“但我們得改造它,”老k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佝僂著背,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技術狂人的光芒,像餓狼看見了肉。他圍著音響轉圈,布滿油汙和老繭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摩挲著,發出沙沙的聲響。“它現在隻能‘唱歌’,得讓它能‘發火’!需要…需要個‘炮筒子’!把它的‘火’聚到一點,射出去!”他比劃著聚焦的形狀,雙手攏成一個喇叭狀。
“炮筒子?”張姨皺眉思索,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姐妹們手中的“武器”——廣場舞標配的鋼骨扇子結實、輕便、展開後有一定弧度)。她猛地抽過身邊李阿姨手裡那把印著粉紅牡丹的扇子,“唰”地一聲展開!輕薄的扇麵“繃”地一聲繃緊在堅韌的鋼骨上,形成一個完美的弧麵。“這玩意兒行不?當炮筒?我們姐妹人手一把,管夠!”
老k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一把搶過扇子,手指“鐺鐺”地敲了敲鋼骨,又對著晨光眯著眼仔細看了看扇麵的弧度,激動得山羊胡子都在抖:“好鋼!導磁性極佳!這扇麵弧度…老天爺!簡直是天生的波導管!天造地設的玩意兒!姑娘們!還有沒有?多多益善!有多少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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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們麵麵相覷,隨即紛紛從隨身的布包裡、褲腰帶上、甚至袖口裡抽出自己心愛的鋼骨扇!紅的、綠的、印著牡丹花的、繡著金鳳凰的、灑著金粉亮片的…瞬間在老k麵前堆成了一座色彩斑斕的小山。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和鋼骨特有的金屬氣味。
“改造可以!”張姨一把按住老k要去抓扇子的手,力道大得讓老k齜牙咧嘴。她眼神犀利得像菜市場裡砍價的行家,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額前那幾縷倔強卷曲的頭發,又指了指周圍幾個阿姨同樣有點焦枯的發梢,“瞧見沒?昨天給你們當‘音響架子’,頭發都燙卷了!這損失得算!還有,動靜鬨這麼大,我們這廣場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跳了?這精神損失費!一人…三百!現結!少一個子兒都不行!”她伸出的三根手指在晨光下晃了晃。
“三百?!”陳小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眼睛瞪得比金元寶還圓。
“成交!”周默毫不猶豫,立刻掏出自己乾癟得快能當紙片用的錢包,把裡麵皺巴巴的現金全掏了出來塞給張姨,“先付定金!剩下的…等救出人,我請全隊去‘金剪刀’最高檔的發廊,燙最時髦的離子燙!外加一頓海鮮大餐!”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
張姨這才滿意地鬆開鉗子般的手,麻利地把錢塞進自己大紅綢緞褲的側兜裡,拍了拍:“姐妹們!開工!給專家打下手!聽老專家的指揮!”
小廣場瞬間變成了熱火朝天的臨時兵工廠。張姨親自坐鎮,叉著腰,像監工頭一樣指揮若定:“大劉、老李!你們力氣大,穩住音響兩邊!彆讓它晃悠!王姐、趙姐!你們手最巧,聽老專家的,穿線!線不夠?我這兒有!”她竟然從自己那個印著“福”字的帆布大挎包裡掏出了一大團五顏六色的毛線估計是給孫子織毛衣剩的)和幾個銅質的鉤針跳廣場舞時鉤杯套用的)。
有力氣的阿姨們立刻上前,七八雙手牢牢按住沉重的音響外殼,胳膊上的肌肉都繃緊了。手巧的阿姨們則按照老k的指揮,用鉤針將那些銅絲跳廣場舞有時縫個扣子或鉤個杯套備用的)小心翼翼地穿過十幾把鋼骨扇扇骨頂端預留的小孔,將它們首尾巧妙地連接起來。她們的動作熟練而精準,像是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刺繡。連接好的鋼骨扇被小心地送入拆開的低音炮喇叭口內部,老k眯著眼,借助旁邊孫阿姨貢獻的老花鏡平時看廣場舞譜用的),仔細調整著角度,讓所有扇麵形成的完美弧形通道精確對準療養院深處主泵機房的方向!陽光照在印著牡丹、鳳凰的扇麵上,反射出廉價卻絢麗的光彩。還有阿姨貢獻出包裡備用的嶄新七號電池給廣場小收音機或便攜小風扇用的),足足湊了幾十節。
老k滿頭大汗,油汙和汗水混在一起,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往下淌。他佝僂著背,手指卻異常穩定,在燒焦的“放屁蟲”電路板和音響內部裸露的、粗如小指的銅線之間飛快跳躍。剪鉗“哢嚓”剪斷複雜的音頻線,電烙鐵冒著青煙,發出刺鼻的鬆香氣味,將“放屁蟲”僅存的、能產生強脈衝的核心模塊粗暴卻牢固地焊接到音響巨大功率放大器的輸入端。接著,他將大媽們貢獻的那堆七號電池用膠帶粗暴地捆紮串聯成一個臨時的高壓電源組,正負極導線直接擰在脈衝模塊的供電端子上。最後,他將那根由鋼骨扇組成的、閃耀著廉價金屬光澤和俗豔牡丹花紋路的“炮管”,用粗鐵絲和膠布牢牢固定在喇叭口前方,炮口直指療養院深處那棟白色建築的核心!炮管在陽光下折射著奇異的光芒,像一件朋克藝術品。
“成了!”老k猛地直起腰,抹了把臉上油汗混合的液體,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廣場舞扞衛者一號’電磁脈衝炮!臨時乞丐版!射程…看老天爺賞臉!威力…賭一把!持續時間…取決於這些電池和這破音響的線圈啥時候燒穿!”他拍了拍那堆用膠帶纏著的電池組,發出“啪啪”的輕響。
“目標!主泵機房氣閉閘門!”周默指向療養院深處,聲音斬釘截鐵,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張姨深吸一口氣,大紅綢緞褲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她像個即將發動總攻的將軍,站到了炮身側後方,大手一揮,聲音洪亮如鐘:“姐妹們!捂好耳朵!開炮——給老娘轟開那烏龜殼——!!!”
老k布滿老人斑的、顫抖的手指,猛地按下了臨時接出來的、用膠布纏著開關按鈕的啟動線!
“嗡——————!!!”
一聲前所未有的、如同洪荒巨獸從地心深處咆哮而出的恐怖低頻轟鳴,猛地從音響內部炸響!整個重低音炮的金屬外殼如同篩糠般劇烈震動起來!“哐啷哐啷”的金屬摩擦聲刺耳欲聾!連接處瞬間冒出絲絲縷縷的藍色電火花和刺鼻的青煙!炮口前方幾米內的空氣劇烈扭曲、壓縮,甚至能看到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彙聚在鋼骨扇“炮管”中的無形電磁脈衝,被強行約束、聚焦!一道扭曲的、邊緣跳躍著刺目藍紫色電弧的衝擊波束,如同神話中後羿射出的無形神箭,撕裂空氣,帶著毀滅性的尖嘯,以恐怖的速度射向療養院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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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悶雷般的巨響從地下深處傳來!大地猛地一顫!周默感覺腳下的地麵像鼓皮一樣震動了一下!療養院深處,那扇堅不可摧的氣閉閘門方向,傳來令人牙酸的、仿佛萬噸巨輪龍骨斷裂般的金屬撕裂聲!緊接著是劇烈的、如同電焊般的“劈啪!滋啦!”爆響!監控屏幕上,代表氣閉閘門狀態的那個冰冷的綠色鎖形圖標,瞬間變成了刺眼的、瘋狂閃爍的紅色故障警告!旁邊的狀態欄裡,“門鎖係統過載”、“核心電路熔斷”的警報信息瘋狂滾動!
“打中了!門鎖係統完蛋了!”林柚盯著屏幕,激動地失聲喊道,手指因為用力攥拳而指節發白。
“衝啊!救——”陳小樂剛跳起來喊了半句,聲音卻像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隻見那台“廣場舞扞衛者一號”炮身猛地一顫!如同垂死的巨獸發出最後的痙攣!炮口連接的幾把鋼骨扇扇骨瞬間變得赤紅發亮,散發出灼人的熱浪和焦糊味!包裹扇骨的廉價印花布料“噗”地一聲化為飛灰!緊接著,“噗嗤”一聲輕響,一股帶著強烈焦糊橡膠味的濃密白煙從炮口和音響外殼的結合部猛烈噴出!老k串聯的那堆七號電池,肉眼可見地迅速膨脹、發黑、癟了下去,幾節甚至“啪!啪!”地爆裂開來,濺出黑色的糊狀物!音響內部傳來一聲沉悶的、如同心臟爆裂般的“砰!”響,徹底啞火,隻剩下一縷倔強的、帶著焦臭味的青煙嫋嫋升起,宣告著它短暫而輝煌的使命終結。
“沒…沒電了?燒…燒穿了?”張姨看著瞬間“趴窩”冒煙的巨炮,又看看自己手裡剛數到一半的、還帶著體溫的“燙頭補貼”定金,臉都綠了,聲音拔高了八度,“這…這就完事了?老娘頭發白燙了?!三百塊就聽了個響??”
就在這抱怨聲落下的瞬間!
地下深處,那扇剛剛遭受重創的氣閉閘門內部,突然傳來一陣更加尖銳、更加高頻、仿佛能直接鑽透人腦髓的“嗡——————!!!”聲!這聲音穿透層層鋼筋混凝土,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如同億萬隻金屬昆蟲振翅般的瘋狂憤怒,直刺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地麵上的小石子都因為這高頻聲波而微微跳動!
“是…是高能聚焦聲波!母巢的反製!”林柚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失聲尖叫,“閘門沒完全失效!它們在啟動內部淨化程序!金元寶!!它們在的位置——”
周默的心瞬間沉到了冰窟窿底。他猛地扭頭看向核心管網圖——代表金元寶的六個綠色光點,正位於剛才炮擊點的正上方!而那恐怖的、足以粉碎血肉和骨骼的聲波源,就在它們下方不足十米的機房深處爆發!
“元寶——!!”陳小樂撕心裂肺的嘶吼聲,與地下傳來的、宣告死亡的死亡嗡鳴,同時撕裂了清晨剛剛恢複的短暫寂靜。他懷裡的金元寶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來自地底的恐怖震顫,不安地“吱吱”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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