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決定下得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那個神秘老人和狗的出現,像一根尖刺,徹底紮破了觀測站這短暫脆弱的安寧氣泡。
“收拾東西,馬上走。”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他快速地將地上散落的藥品、食物和水重新塞回那個臟兮兮的纖維袋裡,動作因為牽動傷口而略顯滯澀,但速度依舊快得驚人。
林晚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幫阿阮穿好鞋子,將自己和她的東西也迅速歸攏。心臟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再次劇烈跳動,恐懼如同陰雲般重新籠罩下來。
“我們去哪?”她抱著阿阮,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控製的顫抖。剛剛脫離險境,又要再次投入未知的逃亡,這種巨大的不確定性幾乎要將人逼瘋。
沈硯拉上袋子的拉鏈,目光掃過窗外荒涼的景色,眼神銳利地計算著。“不能留在野外,目標太明顯。回城區邊緣,找人多混雜的地方,更容易隱藏。”
人多混雜?林晚的心揪緊了。那豈不是更危險?
“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反而最安全。”沈硯像是看穿了她的恐懼,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他們料不到我們敢回去。我們需要一輛更不起眼、更難追蹤的車。”
他的話總是帶著一種冰冷的邏輯,讓人無法反駁。
沒有時間猶豫。沈硯再次確認外麵安全後,三人迅速離開了這間隻停留了不到半天的廢棄觀測站,重新鑽回了那輛沾滿泥濘的銀色麵包車。
車子發動,駛離荒原,重新彙入通往城區的道路。
越是靠近城區,車輛和行人漸漸增多,熟悉的塵囂氣息撲麵而來。林晚的心卻越懸越高,每一次紅綠燈停車,每一次與旁車並行,她都緊張得手心冒汗,仿佛每一個路人都可能是“夜梟”的眼線。
沈硯卻顯得異常鎮定。他換上了一頂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更舊更破的鴨舌帽,帽簷壓得更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開車的方式也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追求速度和極限操作,而是完全融入車流,不疾不徐,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為生活奔波的中年司機。
他甚至在一個路邊的流動攤販那裡停下,搖下車窗,用帶著一點本地口音的腔調買了三份煎餅果子和幾杯豆漿,自然地遞給她和阿阮。
“吃點東西。”他的語氣平淡無奇,仿佛真的隻是一次普通的家庭出行。
林晚接過還燙手的煎餅,看著他用那雙修長而布滿薄繭、剛剛還握著匕首的手,自然地拿著豆漿喝了一口,一種極其怪異的割裂感湧上心頭。
這個男人,可以在瞬間決定生死,也能在下一秒融入市井煙火,扮演得滴水不漏。
這種強大到可怕的適應和偽裝能力,讓她感到心驚,卻又奇異地帶來一絲安全感——隻要他在身邊。
車子最終沒有進入繁華市中心,而是在一片看起來像是舊貨市場與汽修一條街混雜的區域邊緣停了下來。這裡人流嘈雜,各種車輛胡亂停放,充斥著喧鬨的音樂、討價還價聲和金屬敲擊聲,空氣裡混合著機油、食物和灰塵的味道。
“在這裡等我,鎖好車門。”沈硯吩咐道,目光快速掃過幾個看起來像是二手車交易的露天場地,“無論誰敲窗都不要開,我很快回來。”
他又要獨自去冒險。林晚的心提了起來,下意識地想抓住他的衣袖,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她知道,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她跟去隻會是累贅。
“你……小心點。”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這三個乾巴巴的字,聲音裡充滿了擔憂。
沈硯的動作頓了一下,帽簷下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留了半秒,極輕地“嗯”了一聲,隨即推門下車,身影迅速彙入雜亂的人流,幾個轉彎便消失不見。
等待的時間變得格外難熬。
林晚抱著阿阮,坐在副駕駛座上,神經緊繃到了極點。每一次有人靠近車輛,哪怕隻是路過,她的心臟都會漏跳一拍。她緊緊盯著沈硯消失的方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阿阮似乎也感受到了緊張氣氛,乖乖地吃著煎餅,小聲問:“林姐姐,哥哥去買車車嗎?”
“嗯,”林晚心不在焉地應著,“哥哥很快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在林晚的焦慮快要達到頂點時,一輛半新不舊、沾滿灰塵的銀灰色大眾轎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了麵包車旁邊。車窗搖下,露出沈硯戴著鴨舌帽的側臉。
“過來。”他對她打了個手勢。
林晚如蒙大赦,立刻抱著阿阮,鎖好麵包車,迅速鑽進了大眾轎車的後座。
車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和空氣清新劑混合的味道,但還算乾淨。
“坐穩。”沈硯沒有多餘的話,立刻發動車子,平穩地駛離了這片嘈雜的區域。
直到車子彙入主路,離開了那片區域,林晚才稍稍鬆了口氣,感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