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方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後,管道間裡死一般的寂靜變得更加令人窒息。隻有彼此壓抑的呼吸聲,和沈硯傷口血液滴落在積水地麵的輕微“滴答”聲,清晰得可怕。
那聲音像倒計時的秒針,一下下敲在林晚的心上。
沈硯靠在齒輪箱上,閉著眼睛,臉色在幽綠的安全燈下白得泛青,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正隨著那不斷滴落的鮮血一起流失。他需要緊急處理傷口,立刻,馬上!
林晚不再猶豫。她示意阿阮絕對不要動,然後迅速挪到沈硯身邊。這一次,他沒有再發出任何拒絕的指令,或許是真的沒有力氣了。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被血浸透、已經發硬的衣料。傷口暴露出來,比之前看到的更加猙獰,縫合線幾乎完全崩開,皮肉外翻,因為爬行摩擦和汙水浸泡,邊緣已經有些發白腫脹,感染的情況肉眼可見地惡化了。
林晚的心狠狠揪緊。她快速從自己身上還算乾淨的內襯衣角撕下幾條布,用之前水壺裡僅剩的一點相對乾淨的水浸濕,開始為他清理傷口周圍的血汙。
她的動作儘可能放輕,但每一次觸碰,依然能感覺到他肌肉瞬間的僵硬和抑製不住的細微顫抖。他始終閉著眼,牙關緊咬,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斷滑落,卻硬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清理完畢,她用撕下的布條,儘可能地緊緊纏繞包紮,試圖壓迫止血。整個過程,兩人沒有任何語言交流,隻有布料摩擦聲和壓抑的喘息聲在死寂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包紮完畢,林晚已是滿頭大汗,近乎虛脫。
沈硯緩緩睜開眼,看了一眼肩膀上勉強包好的傷口,又看向累得幾乎直不起腰的林晚,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極輕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那是一個無聲的“謝謝”。
然後,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黑暗中,那個他剛才用手指劃出的、通往通風口的簡易路線圖方向。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專注,所有的痛苦再次被強行壓下。
他用手勢示意林晚——該走了。
不能再停留。每一秒的耽擱,都意味著更大的風險和他體力的進一步流失。
他嘗試著站起來,身體晃得厲害。林晚立刻上前,用自己單薄的肩膀撐住他沒受傷的那邊手臂。
這一次,他沒有推開她。他的重量大部分壓在她身上,冰冷而沉重。兩人互相攙扶著,如同在暴風雨中糾纏在一起的兩株殘破的蘆葦,搖搖欲墜,卻又彼此支撐。
林晚回頭,用眼神示意阿阮跟上。阿阮立刻爬起來,小手緊緊抓住林晚的衣擺,小臉上滿是恐懼,卻異常乖巧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三人沿著沈硯指示的方向,在堆滿廢棄機械和雜物的狹窄空間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沈硯幾乎是在憑借本能和記憶在引路,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腳步越來越虛浮,全靠林晚的支撐才沒有倒下。
地上,留下斷斷續續的、暗紅色的血滴痕跡,像一條絕望的路標。
終於,在一個更加陰暗的角落,他們看到了那個向上的箭頭所指的入口——一個嵌在牆壁上、同樣布滿鏽蝕的鐵製爬梯,向上通往一片黑暗,隱約能看到一個圓形的、被鐵絲網封住的通風口輪廓。爬梯下方,堆著一些破爛的木箱。
就是這裡!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點燃。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靠近爬梯時,沈硯的腳步猛地頓住,身體瞬間繃緊,將林晚和阿阮猛地拉進一堆巨大的、覆蓋著油布的廢棄物的陰影裡!
“噓——”他極其短促地發出氣音,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向前方爬梯下方的黑暗處。
林晚的心臟驟然停止跳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隻見在那堆破爛木箱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點猩紅色的火星突兀地亮起——是有人在那裡點燃了一支煙!
一個模糊的人影靠在箱子上,似乎正在那裡守株待兔!
林晚的血液瞬間涼透了。上麵有巡邏的,下麵竟然也有埋伏!這裡根本就是一個早已張好的口袋!
怎麼辦?後退?後退隻會再次撞上可能的巡邏人員。前進?那個守在那裡的人……
就在林晚大腦一片空白,極度恐慌之際,沈硯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
他極其緩慢地、無聲地,將搭在林晚肩上的手臂收了回來。這個細微的動作,卻帶著一種決絕的、準備獨自迎戰的意味。
林晚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裡,用驚恐而哀求的眼神看著他,拚命搖頭——不要!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拖著這樣的身體去硬拚!那絕對是送死!
沈硯的動作被她阻止,他轉過頭來看向她。在極近的距離下,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湧的冰冷殺意,以及那殺意底下,一絲深藏的、無可奈何的焦灼。
兩人在黑暗中無聲地對峙著,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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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著體力的消耗和暴露風險的增加。
突然,那個守在爬梯下的人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嘟囔了一句含糊的臟話,掐滅了煙頭,腳步聲響起,像是要往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