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號倉庫像一個巨大的、鏽蝕的鋼鐵墳墓,沉默地矗立在碼頭區的最深處,背對著漆黑如墨、偶爾泛起磷光般微瀾的海麵。巨大的卷簾門緊閉著,如同巨獸合攏的嘴,門上的編號“7”早已斑駁脫落,隻剩下模糊的輪廓。
沈硯的目標明確,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帶著林晚和阿阮繞向倉庫的西北角。
那裡的情況比地圖上標注的還要糟糕。一堆巨大的、鏽蝕得幾乎要散架的廢棄集裝箱雜亂地堆疊著,幾乎形成了一座小山,徹底堵塞了原本的道路。濃重的海腥味和鐵鏽味在這裡幾乎令人窒息。
沈硯在一處集裝箱的陰影裡停下,示意林晚和阿阮緊貼箱體隱藏。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顫音,額頭上冷汗淋漓,顯然剛才一段路的潛行已經耗儘了他勉強積攢的體力。
他靠在冰冷的、粗糙的鐵皮箱上,閉眼緩了幾秒鐘,再睜開時,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那堆垃圾山般的集裝箱底部。
找到了!
在一個幾乎被壓扁的集裝箱和地麵之間的縫隙裡,隱約能看到一個黑洞洞的、直徑約半米的圓形入口,上麵覆蓋著厚厚的、黏膩的汙垢和不知名的水生藻類,散發著更難聞的惡臭。那就是地圖上標注的排水管道入口。
入口比想象中更小,更肮臟。
沈硯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以他現在的狀態,鑽過這個管道幾乎是不可想象的折磨。
林晚也看到了那個入口,心裡一沉。她看向沈硯,他的側臉在微弱的光線下緊繃著,下頜線咬得死緊。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林晚看好阿阮,然後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赴死一般,緩緩蹲下身,開始清理入口處的障礙物——一些纏繞的破爛漁網和腐爛的繩索。
他的動作因為傷痛而極其笨拙和緩慢,每一下都牽動著傷口,冷汗幾乎浸透了他後背的衣服。但他一聲不吭,隻是固執地、一點一點地清理著。
林晚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發慌。她將阿阮往身後藏了藏,忍不住上前一步,壓低聲音:“我來幫你……”
“退後!”沈硯頭也不回,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暴躁,“看好孩子!”
林晚的腳步僵在原地,手指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他是對的,在這種地方,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聲音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她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他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和幾乎無法發力的傷臂,艱難地與那些汙穢的障礙物搏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終於,入口被清理得勉強可以通過一人。那黑洞洞的管道深處,散發著更加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
沈硯喘著粗氣,回頭看了林晚和阿阮一眼。那眼神極其複雜,有決絕,有囑托,還有一絲深藏的、連他自己都未必察覺的歉疚。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用目光示意她們跟上,然後率先俯下身,幾乎是爬行著,一點一點地挪進了那個黑暗惡臭的管道入口。
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再猶豫,緊緊拉住阿阮的手,用極低的聲音安撫:“阿阮彆怕,跟著姐姐,閉上眼睛,不要看,不要出聲。”
阿阮用力地點點頭,緊緊閉上眼,小手死死抓著林晚。
林晚一咬牙,學著沈硯的樣子,俯身鑽進了管道。
一瞬間,冰冷黏膩的汙水和汙泥包裹了她,惡臭幾乎讓她當場嘔吐出來。管道內壁滑膩不堪,空間極其狹窄,隻能匍匐前進。黑暗中,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是老鼠還是彆的什麼生物被驚動。
她拚命壓抑著喉嚨裡的不適和恐懼,憑借著意誌力,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阿阮跟在她後麵,發出極其細微的、壓抑的嗚咽。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以及沈硯壓抑的喘息聲。
他先出去了。
林晚加快速度,奮力向光亮處爬去。
當她終於從管道另一頭鑽出來時,幾乎虛脫。她癱坐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大口呼吸著相對好一點的空氣,儘管這裡依舊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黴味。
阿阮也跟著爬了出來,小臉煞白,渾身沾滿汙穢,害怕地撲進林晚懷裡。
林晚緊緊抱住她,抬頭打量四周。
這裡似乎是倉庫內部的一個地下維護層或者廢棄的管道間,空間不大,堆滿了各種廢棄的機械零件和雜物,頭頂上方是鋼筋交錯的結構,更上方才是倉庫的主體空間。唯一的光源來自高處一個布滿汙垢的、極其微弱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投下綠幽幽的、微弱的光暈。
沈硯正靠在一個巨大的、鏽蝕的齒輪箱旁,臉色在綠光下顯得更加慘白駭人。他閉著眼,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剛才的爬行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負擔。左肩處的衣服已經被鮮血徹底染透,暗紅色的血液正順著他的手臂往下滴落,在腳下積成一小灘觸目驚心的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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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心狠狠一揪,連忙放下阿阮,想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就在這時,頭頂上方的倉庫主體空間裡,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金屬摩擦的“嘎吱”聲!
聲音並不大,但在死寂的環境裡,卻如同驚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