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相貼的溫度,像一道微弱的電流,在寂靜的晨光中無聲地傳遞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沈硯的手依舊滾燙,卻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輕柔,覆在林晚冰涼的手背上。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總是盛滿警惕和冷意的黑眸裡,此刻翻湧著林晚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有劫後餘生的疲憊,有深可見骨的痛楚,還有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的依賴和柔軟。
林晚的心跳快得不成樣子,臉頰燙得驚人。她想抽回手,身體卻像被施了定身咒,動彈不得。陽光透過廠房的破窗,恰好照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
最終,是沈硯先移開了目光,也收回了手。動作有些倉促,耳根泛起一抹極淡的紅暈,與他蒼白的麵色形成對比。他掙紮著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傷口,悶哼一聲,眉頭緊緊蹙起。
“彆動!”林晚立刻從那種微妙的氛圍中驚醒,連忙扶住他,“傷口才稍微好一點。”
沈硯靠牆坐好,喘息有些急促。他看了看窗外大亮的天色,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和凝重。“不能……久留。”
林晚點點頭。雖然貪戀這片刻的安寧,但理智告訴她,危險從未遠離。追兵很可能還在附近搜尋。
“能走嗎?”她擔憂地看著他虛弱的模樣。
沈硯嘗試活動了一下手腳,除了左肩依舊劇痛無力,其他部位似乎恢複了一些力氣。高燒也退下去不少,雖然還在低燒,但意識已經清醒。“……可以。”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將老醫生給的藥和剩下的葡萄糖水小心放好。林晚攙扶著沈硯,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清晨的街道漸漸有了人氣,早點攤冒著熱氣,上班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們混入人流,儘量低著頭,避免引起注意。沈硯依舊將外套領子豎起,遮擋住半張臉和頸部的繃帶,林晚則挽著他的右臂,裝作照顧生病男友的樣子。
“我們需要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沈硯壓低聲音,“也需要……信息。”他指的是關於“鳥舍”、關於那個疤臉男人、關於“基石”的真相。修鞋匠老人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記憶的潘多拉魔盒,但裡麵的內容支離破碎,充滿了更多的謎團和痛苦。他必須知道更多。
林晚明白他的意思。忘塵閣老板或許知道更多,但那裡可能已經被盯上。她忽然想起一個人——她的一個大學同學,畢業後在本地檔案館工作,為人可靠,或許能悄悄查閱一些不對外公開的舊城改造或企業檔案,特彆是關於novatech的。
但這個想法風險也很大,她不能確定同學是否願意幫忙,更不能保證不會連累對方。
她把想法低聲告訴了沈硯。
沈硯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太冒險。不能連累無辜的人。”他的原則依舊清晰,即使身處絕境。
“那……我們還能去哪裡?”林晚有些茫然。身無分文,傷痕累累,如同城市裡的孤魂野鬼。
沈硯的目光掃過街邊的報刊亭,上麵貼著各種廣告。他的視線在其中一張小小的、手寫的“碼頭零工,日結”的招工啟事上停留了片刻。
碼頭?那裡魚龍混雜,流動人口多,或許是個藏身的好地方。而且,零工日結,能解決最緊迫的吃飯問題。
“去碼頭。”沈硯做出了決定。
林晚有些意外,但看著沈硯堅定的眼神,她沒有反對。隻要和他在一起,去哪裡似乎都不那麼可怕了。
他們輾轉乘坐公交車用最後一點零錢),來到了城市邊緣一個老舊的貨運碼頭。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味、機油味和海水的鹹腥。巨大的貨輪停靠在岸邊,起重機轟鳴,工人們忙碌地裝卸著貨物。這裡嘈雜、混亂,卻也充滿了生機勃勃的煙火氣。
按照招工啟事的地址,他們找到了一個工頭模樣、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男人打量著沈硯,目光在他蒼白的臉色和不自然的左臂上停留:“乾活?你這身子骨行嗎?”
沈硯還沒說話,林晚搶先一步道:“他感冒了,有點發燒,但力氣有的是!我可以幫他一起乾!”她語氣急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懇求。
工頭又看了看林晚單薄的身板,皺了皺眉,但大概是確實缺人,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行吧行吧,去那邊幫著分揀剛卸下來的冷凍箱!按件算錢,乾多少拿多少!彆偷懶啊!”
所謂的分揀,就是將傳送帶上卸下來的、大小不一的冷凍箱按照標簽分類搬到不同的區域。箱子很沉,尤其是對體力透支的沈硯和本就力氣不大的林晚來說,更是艱巨的任務。
沈硯咬著牙,幾乎全靠右臂和腰腹力量,一次次地將沉重的箱子搬下來,再踉蹌著搬到指定地點。每一下用力,左肩都傳來鑽心的痛,冷汗很快就浸透了他的後背。但他一聲不吭,隻是沉默地、固執地重複著動作,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和壓抑都發泄在這機械的勞動中。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林晚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努力地分擔著,儘量去搬那些看起來小一點的箱子,但即便如此,沒多久她的手臂也酸麻得抬不起來了。她不時擔憂地看向沈硯,生怕他下一秒就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