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灰白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像怯生生的手指,輕輕觸摸著病房的地板。林晚是在一種久違的、相對安穩的疲憊中醒來的。身體的虛弱感依舊存在,但那種瀕臨崩潰的透支感已經消退。她睜開眼,茫然地看著陌生的天花板,花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醫院。暫時的安全。
她動了動,右手背的滯留針傳來輕微的刺痛。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房間,空蕩蕩的另一張床,緊閉的房門,以及……床頭櫃上那疊放整齊的衣物。
她的視線在衣物上停頓了一下,然後猛地坐起身,也顧不上手背的疼痛,一把抓過那疊衣服,急切地翻找起來。
外套內側的口袋……空的!
匕首不見了!
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冷汗涔涔而出。是護士拿走了?還是……被彆人拿走了?難道昨晚的“救助”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就在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時,她的指尖在衣物最底層,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方形的物體。不是匕首的形狀。
她疑惑地將那東西抽了出來。
是一個巴掌大小、封麵略顯陳舊的素描本。深藍色的硬殼,邊角有些磨損,看起來用了很久。
這不是她的東西。
誰放在這裡的?
她遲疑著,翻開了素描本的第一頁。
映入眼簾的,是用鉛筆勾勒的、極其精細傳神的器物圖——一件青花瓷瓶,瓶身布滿了細膩的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但在那些裂紋的縫隙中,卻用極淡的筆觸,點綴著幾朵悄然綻放的小花。旁邊用瘦硬的字體寫著一行小字:【裂痕是器物的一部分,亦是時光走過的路。】
這字跡……這畫風……
林晚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快速向後翻去。
後麵幾頁,依舊是各種古董器物的素描,破損的陶罐,鏽蝕的銅鏡,每一幅都帶著一種冷靜的、近乎殘忍的真實,卻又在細節處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視,仿佛那些殘缺本身就是一種獨特的美學。
直到她翻到最後一頁。
筆觸明顯與前麵不同,不再那麼冷硬精確,反而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潦草。
畫麵上,是一個女子的側影。她微微低著頭,脖頸的線條優美而脆弱,幾縷碎發垂在頰邊,眼神專注地看著前方,手裡虛握著什麼,像是在照料一盆植物。背景被刻意虛化,隻有幾筆潦草的綠色,暗示著生機。
沒有署名,沒有日期。
但林晚一眼就認出來了。
畫的是她。是在那個破敗石屋裡,她照顧那盆綠蘿時的樣子。
是沈硯。
隻有他,會用這種冷靜到近乎刻薄的方式觀察器物,也隻有他……會把她畫進這本充斥著破碎與裂痕的素描本裡,用這樣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笨拙的溫柔筆觸。
他來過?什麼時候?他怎麼找到這裡的?他人呢?
無數個問題瞬間湧上心頭,讓她呼吸急促,眼眶不受控製地發熱。她緊緊攥著那本素描本,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不是夢,這不是幻覺。他留下了這個,用一種隻有他們能懂的方式,告訴她——他知道她在這裡,他在。
可是,他人呢?為什麼不見她?是傷勢加重了?還是……有彆的危險?
擔憂瞬間壓過了剛剛升起的悸動。她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卻因為動作太猛而一陣頭暈目眩,不得不扶住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