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林站內，柴火劈啪作響，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木牆上，晃動著，交織著。指尖那短暫觸碰帶來的微妙戰栗，像投入靜湖的石子，漣漪在狹小的空間裡無聲擴散。
林晚迅速收回手，指尖蜷縮，仿佛還能感受到他唇瓣那一瞬間的柔軟與溫熱。她低下頭，假裝整理並不可皺的衣角，心跳卻擂鼓般喧囂，臉頰的溫度比眼前的篝火更灼人。
沈硯也移開了視線，下頜線微微繃緊，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他沉默地撥弄著火堆，讓火焰燃燒得更旺些，跳躍的火光映得他側臉輪廓明明滅滅，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實的情緒。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粘稠的、混合著木頭燃燒的香氣和那半塊巧克力甜膩餘味的曖昧。誰也沒有先開口，生怕打破這層薄紗般朦朧又悸動的氛圍。
最終還是林晚先穩住了呼吸。她偷偷抬眼看他，見他依舊專注地盯著火堆，但那緊抿的唇線似乎不再像以往那樣透著冰冷的距離感。她鼓起勇氣，輕聲打破了沉默：“你……你先休息吧，前半夜我來守。”
沈硯撥弄火堆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她。她的臉頰還帶著未褪的紅暈，眼神卻努力裝出鎮定。他知道她體力消耗很大，腳傷也未痊愈。
“不用。”他拒絕得乾脆，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沉穩，隻是比往常更低啞幾分，“你睡。我守著。”
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林晚知道爭不過他，而且經過白天翻山越嶺，她的確疲憊不堪。她不再堅持，默默地在火堆旁相對乾燥的地方鋪開僅有的裝備，蜷縮著躺下。
沈硯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動作自然得像是一種本能。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外套包裹住她，驅散了地板的寒意。林晚閉上眼，感受著這份無聲的關懷，心底一片柔軟。
護林站外，山風掠過林海，發出嗚嗚的聲響，偶爾夾雜著不知名夜梟的啼叫。站內，篝火燃燒，映照著守夜人沉默挺拔的背影和安睡者逐漸平穩的呼吸。
林晚並沒有立刻睡著。她能感覺到沈硯就坐在不遠處，能聽到他偶爾添柴時細微的聲響，能感受到他目光偶爾掃過自己時，那帶著審視與守護的專注。這種被嚴密保護著的感覺，讓她在疲憊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半夢半醒之間，她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幾乎像是歎息的聲音。然後，一件更厚重、帶著體溫的東西輕輕覆在了她原本蓋著的外套之上。是他之前烘烤的那件稍厚的外套。
他把她裹得更嚴實了。
這個認知像一股暖流，徹底衝垮了疲憊的堤壩。林晚的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後一個念頭是：有他在，真好。
後半夜，林晚被一陣輕微的咳嗽聲驚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沈硯依舊坐在火堆旁，背對著她，肩膀幾不可查地聳動了一下，似乎在壓抑著喉嚨的不適。篝火比之前小了些，光線昏暗，映得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
她立刻坐起身，蓋在身上的兩件外套滑落。“你怎麼了？”她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擔憂。
沈硯迅速收斂了咳嗽，轉過頭，臉上沒什麼表情：“沒事。”他的聲音聽起來比睡前更沙啞了些。
林晚卻不信。她起身走到他身邊，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看他。他的臉色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眼底帶著血絲，唇色也比平時淺淡。
“你是不是著涼了？”她想起他昨天淋了雨，又把乾燥的外套都給了她，自己穿著半濕的衣服守了大半夜。愧疚和心疼瞬間攫住了她。“你……”
“說了沒事。”沈硯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像是惱火於自己的“脆弱”被她發現。他站起身，想去添柴，動作卻因起身過猛而微微晃了一下。
林晚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你坐下！”這一次，她的語氣帶上了不容反駁的強硬，像極了平時他命令她的樣子。
沈硯似乎愣了一下，垂眸看著抓住自己手臂的那隻小手，最終沉默地坐了回去。
林晚摸了摸他的額頭，觸手一片溫涼，倒沒有發燒，但絕對算不上好。她拿起水壺，發現裡麵水不多了，又拿起飯盒，想去外麵接點水。
“我去。”沈硯立刻要起身。
“你彆動！”林晚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大，眼神卻異常堅持，“我去去就回，就在門口。”
她拿起飯盒，快步走到護林站門口。夜色濃重，山風帶著寒意，她打了個哆嗦，趕緊在門口不遠處的小溪邊舀了水，又迅速折返。
將水遞給沈硯，看著他沉默地喝了幾口，林晚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之前那件稍厚的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回他身上。
“後半夜我來守。”她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定，“你必須休息。”
沈硯想拒絕，但對上她那雙寫滿擔憂和堅持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他看著她，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此刻卻散發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他沒有躺下，隻是向後靠在牆壁上，閉上了眼睛。“有動靜叫我。”
“嗯。”林晚應道，往火堆裡添了幾根柴，讓火光重新明亮起來。
她坐在他身邊，學著他之前的樣子，警惕地聽著外麵的動靜，目光不時掃過他被火光勾勒的側臉。他閉著眼，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一種混合著心疼、依賴和某種更深沉情感的東西，在她心中悄然滋長。她輕輕挪動了一下，讓自己的肩膀輕輕挨著他的手臂，仿佛這樣就能傳遞一些溫暖和力量給他。
沈硯沒有動，仿佛已經睡著。但林晚知道，以他的警覺，不可能察覺不到。他沒有避開，這本身就是一種默許和親近。
長夜漫漫，護林站外風聲依舊。但站內，守夜的人換成了她，而曾經孤狼般的他，第一次允許自己在他人身旁，短暫地卸下重擔，安然休憩。
火光跳躍，映照著相互依偎的剪影。這一夜，守護與被守護的角色悄然轉換，而某種羈絆，在寂靜的守夜中，變得更加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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