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帶著久違的溫暖,卻無法立刻驅散骨髓裡滲出的寒意。林晚跪在沈硯身邊,手指顫抖地探著他的頸脈。那跳動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持續著,像風中殘燭,卻未曾熄滅。她長長地、顫抖地舒出一口氣,懸在喉嚨口的心臟終於落回實處,隨之而來的是幾乎要將她壓垮的疲憊和後怕。
“還活著……他還活著……”她喃喃著,像是在告訴自己,也像是在向這片陌生的山穀確認。
石頭掙紮著站起身,顧不上自己渾身的酸痛和擦傷,警惕地環視四周。山穀寂靜,綠草如茵,遠處有鳥鳴,近處有溪流潺潺的水聲。除了他們三人,似乎再無其他生命跡象。他仔細傾聽了片刻,又爬上旁邊一塊較高的岩石了望,確認暫時安全。
“這地方很隱蔽,暫時應該安全。”石頭跳下岩石,臉色凝重地走回來,目光落在昏迷的沈硯身上,“但沈老弟這傷……拖不得。失血太多,骨頭的問題更大,必須儘快找到藥物和固定的東西。”
林晚看著沈硯蒼白如紙的臉,看著他身上簡陋固定處滲出的新鮮血漬,心如刀絞。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石頭哥,我們得先找個更隱蔽的地方安頓下來,然後你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草藥,或者……看看能不能找到人煙。”
石頭點頭:“我也是這麼想。這山穀看著不小,我先去找找看有沒有山洞或者能遮風避雨的地方。林老師,你守著沈老弟,有任何情況大聲喊我。”
“好,你小心。”林晚用力點頭。
石頭不再耽擱,拿起匕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植被更茂密、可能有山壁的方向快速搜尋過去。
山穀裡隻剩下林晚和昏迷的沈硯。陽光毫無遮擋地灑落,照亮了他臉上每一處細小的傷口和塵土的痕跡。他閉著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平日裡冷硬逼人的線條在昏迷中軟化,卻更顯出一種易碎的脆弱。
林晚小心翼翼地用衣袖蘸了點旁邊溪水,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汙和冷汗。冰涼的觸感讓他無意識地蹙了蹙眉,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痛楚的囈語。
“疼……”模糊的音節逸出蒼白的唇瓣。
林晚的心瞬間揪緊,動作更加輕柔。“忍一忍,沈硯,很快就好了……”她低聲安慰著,明知他聽不見,卻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地說。她握住他冰冷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時間在等待中變得格外漫長。每一秒,林晚都在擔心沈硯的傷勢惡化,擔心石頭遇到危險,擔心“夜梟”的追兵突然出現。各種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翻騰,她隻能緊緊握著沈硯的手,從他微弱的脈搏中汲取一絲微弱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石頭刻意加重的腳步聲。林晚立刻抬頭望去,隻見石頭快步走來,臉上帶著一絲振奮。
“找到個好地方!”石頭壓低聲音,語氣急促,“那邊有個淺山洞,位置很隱蔽,洞口還有藤蔓遮擋!我還找到了這個!”他攤開手掌,裡麵是幾株帶著泥土的綠色植物,“好像是接骨草和止血藤,老一輩人用過,應該有點用!”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林晚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太好了!我們快把沈硯挪過去!”
挪動一個昏迷且重傷的成年男子並非易事。林晚和石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幾乎是連拖帶抬,才小心翼翼地將沈硯轉移到了那個位於山壁凹陷處的淺山洞裡。山洞不大,但足夠容納三人,而且果然如石頭所說,洞口垂落的茂密藤蔓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十分隱蔽。
將沈硯安置在相對平坦乾燥的角落,石頭立刻開始處理采來的草藥。他用石頭將草藥搗碎,混合了一點溪水,製成糊狀。林晚則協助他,小心翼翼地解開沈硯身上那簡陋的固定,露出下麵猙獰的傷口。
左腿腫脹得厲害,皮膚呈現不正常的青紫色。左肋處的包紮更是被鮮血完全浸透。看到這些,林晚的眼淚又差點掉下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石頭動作熟練地將藥糊敷在沈硯的傷口上,尤其是左腿骨裂和左肋斷裂處,然後用找到的較為柔韌的樹皮和藤蔓,重新進行了更牢固的固定和包紮。整個過程,沈硯即使在昏迷中,身體也因為劇痛而時不時地痙攣,冷汗一層層地冒出。
林晚一直握著他的手,不停地在他耳邊低聲說著鼓勵的話,儘管她知道他可能聽不見。
處理完傷口,石頭又出去了一趟,用巨大的樹葉盛了些清水回來。兩人合力,一點點給沈硯喂了些水。清冽的溪水滑過他乾裂的嘴唇,他似乎本能地吞咽了幾下。
做完這一切,兩人都已精疲力儘。石頭靠坐在洞口附近負責警戒,林晚則守在沈硯身邊,寸步不離。
山洞內光線昏暗,隻有從藤蔓縫隙透進來的些許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沈硯的呼吸依舊微弱,但似乎比剛才平穩了一些,臉上也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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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輕輕握著他的手,指尖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臉上。陽光透過縫隙,恰好照亮他緊抿的薄唇和線條清晰的下頜。
她想起地下空間裡,他毫不猶豫推開她,獨自斷後的決絕背影。
想起門隙之間,那冰冷指尖傳遞過來的、微弱的求生意誌。
想起他蘇醒後,那句斬釘截鐵的“永遠不會”。
想起他冷靜地安排拖行自己時,那近乎殘酷的理智……
這個男人,像一座沉默的雪山,外麵是萬年不化的冰層,內裡卻蘊藏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熱量與擔當。他用他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將她牢牢地護在了身後,也將他自己,毫無保留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淚水無聲滑落,滴在他手背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俯下身,用額頭輕輕抵住他包紮著繃帶的額頭,感受著他皮膚傳來的、依舊偏低的體溫,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哽咽著低語:
“沈硯,快點好起來……”
“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很多星星沒看……”
“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
“我等著你呢……”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哭腔,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和……無儘的眷戀。
仿佛聽到了她的呼喚,沈硯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雖然依舊沒有醒來,但那與他額頭相貼的皮膚,似乎……回暖了一點點。
陽光在山洞外緩緩移動,將影子拉長。
山穀寂靜,溪流潺潺。
在這片暫時安全的避風港裡,沉重的傷勢是無法忽視的現實,但緊握的雙手和無聲的守護,已然成為了穿透一切陰霾的——最溫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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