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泉的“指導”比林晚想象中要……抽象得多。
沒有複雜的理論,沒有繁複的步驟。第二天上午,在營地邊緣一片安靜的、能曬到太陽的空地上,隱泉隻是讓林晚閉上眼睛,放鬆,去“聽”。
“聽什麼?”林晚盤腿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有些茫然。耳邊隻有風聲,遠處隱約的人聲,還有山林裡自然的簌簌響動。
“聽你自己。”隱泉的聲音平和,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力量,“聽你身體裡的‘聲音’。它不是耳朵聽到的,是這裡……”他枯瘦的手指虛點向自己的心口,又指向太陽穴,“和這裡感受到的。”
林晚依言嘗試,努力集中精神,但除了自己有些過快的心跳和呼吸聲,什麼也感覺不到。她有些氣餒地睜開眼:“隱泉前輩,我好像……感覺不到。”
隱泉盤坐在她對麵的地上,聞言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不急。就像教學生認字,總得先讓他們知道字是什麼模樣。你的‘頻率’一直都在,隻是你習慣了忽略它。試著彆把它當成一個需要完成的任務,隻是去感受它的存在,像感受呼吸一樣自然。”
他的比喻很教師化,讓林晚莫名感到親切。她重新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努力放空大腦,不再刻意去“尋找”那個虛無縹緲的波動。
這一次,當她不再焦躁,心神漸漸沉澱下來時,一種極其微妙的感受開始浮現。那不是聲音,更像是一種……內在的震動,非常輕微,如同靜夜裡極遠處傳來的、幾不可聞的弦音,穩定而持續地存在於她意識的背景裡。
“我……好像感覺到了點什麼。”她不太確定地輕聲說,“很弱,但是……一直在。”
“很好。”隱泉讚許道,“記住這種感覺。它是你的一部分,無關好壞,隻是存在。接下來,試著想象你能像調節呼吸一樣,稍微影響它。不是控製,是……引導,讓它像溪水一樣,緩慢地流動。”
這比單純感受更難。林晚蹙著眉,全神貫注,試圖去“觸碰”那微弱的震動。額角漸漸滲出細汗。
不遠處,沈硯撐著拐杖,靜靜地靠在一棵樹下。他沒有打擾,目光落在林晚因為專注而微微繃緊的側臉上。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
他看到她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鬆開,呼吸也隨著她的嘗試時而急促,時而平緩。他能想象那種對著無形之物努力的艱難。
過了許久,林晚有些疲憊地呼出一口氣,睜開眼,帶著點挫敗看向隱泉:“還是不行,它好像不太聽我的。”
隱泉嗬嗬一笑:“初生的牛犢,總要跌幾次跤才能走穩。休息一下,感受過,就是進步。”
林晚點點頭,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下意識地轉頭,正好對上沈硯望過來的目光。他不知道在那裡看了多久,眼神沉靜,沒有任何催促或不耐。
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些。
下午,沈硯開始了他的“複健”。
他拒絕了林晚的攙扶,固執地隻用那根簡陋的拐杖,在木屋前一小塊相對平整的空地上,一步步地來回行走。每一步都邁得很慢,左腿落地時依舊帶著明顯的遲疑和輕微晃動,但他抿著唇,眼神專注地看著前方,汗水順著清晰的下頜線滑落,浸濕了衣領。
林晚就坐在門檻上看著,手裡無意識地揪著一根草莖。她沒有再出聲阻止或指導,隻是安靜地陪著。她看著他因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關節,看著他偶爾因牽動傷口而瞬間蹙緊又迅速鬆開的眉頭,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細細地拉扯著。
走完第三個來回,沈硯的腳步明顯虛浮了一下,身體晃了晃。
林晚幾乎是瞬間從門檻上彈了起來,衝過去扶住他的手臂。
“夠了,今天到此為止。”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手心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沈硯喘著氣,額發被汗水打濕,幾縷貼在額前。他看了她一眼,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帶著運動後的生理性水汽,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他沒有掙脫,借著她的力道,慢慢挪到旁邊的樹墩上坐下。
林晚立刻遞上水囊。
他接過去,仰頭喝了幾大口,喉結急促地滾動。喝完水,他閉著眼靠在樹乾上喘息,胸口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