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最先回歸。
不是那種夏日裡暢飲冰鎮飲料的舒爽,而是更接近……呃,一塊被遺忘在北極圈凍土層裡長達一個世紀的午餐肉,突然被塞進了你脊椎裡的感覺。
雷班納猛地吸了一口氣,結果被自己喉嚨裡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陳年老灰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活像一台試圖發動卻點了火的破舊引擎。
“咳咳咳……見鬼!這售後服務也太差了!差評!絕對要差評!”
他一邊咳一邊在內心瘋狂吐槽,雖然他也不記得自己是在向哪個商家投訴。或許是對命運,或許是對這個把他當罐頭食品一樣塞起來的鬼地方。
他睜開眼,視野裡是一片模糊的黑暗,隻有幾縷可憐的、不知道從哪個縫隙裡透進來的暗紅色微光,勉強勾勒出周圍環境的輪廓——各種扭曲、斷裂的金屬結構,以及厚厚的、仿佛能當被子蓋的灰塵。
他正躺在一個類似棺材……啊不,是類似科幻電影裡那種高級休眠艙的玩意兒裡麵。隻不過現在這“高級貨”的蓋子像是被某個暴躁的巨人用扳手蹂躪過,扭曲地敞開著,露出裡麵複雜但已然黯淡無光的線路和機械結構。
“所以……我這是‘快遞’到了?”他艱難地活動著僵硬得如同生了鏽的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試圖從這“豪華單間”裡爬出來。“這配送時間可真夠久的,久到連快遞員自己都可能已經變成化石了吧?”
記憶如同一鍋被煮糊了的粥,混亂且粘稠。他隻知道自己的名字——雷班納。除此之外,大腦裡空空如也,除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一個女孩的身影。
很模糊,看不清麵容,但感覺……很溫暖,很重要,像是一個必須被緊緊抓住的錨點,否則他就會在這片記憶的空白海洋裡徹底迷失。
“好吧,至少還記得個美女,雖然隻是個‘概念圖’。”他自我安慰著,同時手腳並用地往外爬,“總比隻記得自己欠了高利貸強。”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期間差點因為手臂脫力而一頭栽回“棺材”裡,雷班納終於成功地、極其不雅觀地從那個冰冷的金屬匣子裡滾了出來,重重摔在覆蓋著厚厚灰塵的地麵上。
“噗——!”
灰塵如同被驚擾的雪崩,瞬間將他淹沒。
“呸!呸呸呸!”他吐著嘴裡的灰,掙紮著爬起來,感覺自己剛和一隻史前灰塵怪進行了一場親密肉搏,並且慘敗。“這地方的保潔阿姨是集體罷工了,還是說末日之後第一個消失的職業就是清潔工?”
他環顧四周。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設施,從那些龐大的、已經停止運轉的機器和縱橫交錯的管道來看,曾經應該相當高科技且繁忙。但現在,這裡隻剩下死寂、黑暗,以及無處不在的、象征著毀滅和廢棄的傷痕。牆壁上布滿了裂紋,金屬結構鏽跡斑斑,許多地方還有被暴力破壞的痕跡。
頭頂上方,不時傳來令人不安的嘎吱聲,仿佛整個建築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隨時準備徹底躺平,放棄治療。
“好吧,‘伊甸’……這名字起得可真有前瞻性。”他回憶起似乎在醒來時,艙體上有這麼個名字的標識,“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伊甸園遺址主題廢墟’,門票是免費的,但代價是你的小命。”
他小心翼翼地在這片廢墟中摸索前行,靠著那點可憐的暗紅色微光辨認方向。腳下不時會踩到一些說不清是什麼的碎渣,發出哢嚓的脆響,每次都讓他心驚肉跳,生怕下一秒就踩到什麼“驚喜”,比如一具骷髏兄台的手骨之類的。
幸運的是或者說是不幸),除了灰塵和垃圾,他並沒碰到什麼真正的“原住民”。
在經過一番堪比迷宮探險的摸索後,他終於找到了一條向上傾斜的、似乎是通往地麵的通道。通道同樣破敗,但空氣似乎稍微新鮮了一點點——如果混合著鐵鏽、臭氧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腐敗氣味的空氣也能被稱為“新鮮”的話。
通道的儘頭被一堆坍塌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屬封住了大半,隻留下一個需要他匍匐前進才能鑽過去的縫隙。
“真是個體貼入微的設計,”雷班納看著那個狗洞般的出口,內心再次吐槽,“是為了防止外麵的什麼大家夥跑進來,還是為了防止裡麵的我這樣的‘午餐肉’跑出去?”
他歎了口氣,認命地趴下身子,開始像一隻笨拙的毛蟲一樣,朝著那透著不祥紅光的縫隙蠕動。
當他終於灰頭土臉、氣喘籲籲地從那個狹小的洞口擠出來時,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