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府的深夜,比東宮更顯靜謐。
書房內隻點著兩盞燭台,暖黃的光落在攤開的《孫子兵法》上,將“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字樣映得格外清晰。
景淮初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捏著枚白玉棋子,輕輕落在棋盤的“守”位——他已對著這盤殘局坐了半個時辰,心思卻不在棋上,耳尖始終留意著窗外的動靜。
“吱呀”一聲輕響,書桌左側的暗格緩緩彈出,露出個巴掌大的空間,裡麵放著張折疊的紙條,邊角還沾著點墨痕。
景淮初放下棋子,指尖捏住紙條,動作輕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這是他安插在東宮的眼線“墨影”傳來的消息,每月初三、初八深夜,墨影會通過這處暗格傳遞情報,從未出錯。
他將紙條放在燭火旁的瓷碟裡,倒入少許黃酒——墨影用的是遇酒顯形的特殊墨汁,尋常時候紙上隻有空白。
酒液漫過紙條,黑色字跡漸漸浮現,一行行清晰起來:“太子明日帶三百死士赴西北,暗衛假扮蠻族,劉修擬栽贓殿下為內應。
趙奎京營騎兵已往西北調動,稱‘設防’,皇後查得蛛絲馬跡,今夜已赴禦書房,似欲揭發太子。”
景淮初的指尖在“栽贓殿下為內應”幾字上輕輕劃過,眼底沒有半分驚惶,反倒掠過一絲了然。
早在太子借邊疆衝突求兵權時,他便察覺不對勁——蠻族若真有三萬騎兵,西哨卡早已傳來急報,而非隻靠兵部尚書遞上的一紙密信。
如今看來,太子的野心遠比他預想的更大,竟不惜以“謀逆”為賭注。
“淮初,夜深了,要不要傳碗蓮子羹?”楚清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剛睡醒的軟糯。
她見書房燈還亮著,放心不下,便披了件外袍過來看看。推開門時,正見景淮初對著紙條出神,瓷碟裡的黃酒還冒著細泡。
“清顏?怎麼還沒睡?”景淮初連忙將紙條收回暗格,起身迎上去,順手幫她攏了攏外袍的領口:“夜裡風涼,彆凍著了。”
楚清顏走到書桌旁,看著棋盤上的殘局,又看了眼瓷碟裡的黃酒,眼底滿是擔憂:“是不是東宮又傳來消息了?
最近總見你對著暗格出神,是不是太子又在謀劃什麼?”她想起前幾日被栽贓貪汙的事。
景淮初拉著她坐在軟榻上,拿起她的手輕輕摩挲,語氣溫和卻堅定:“是有消息,太子明日要去西北督戰,還帶了些私兵,皇後今夜去禦書房,想跟父皇說些事。”
他沒有提及“栽贓”“謀逆”等字眼,怕她擔心。
楚清顏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帶私兵去督戰?
皇後還特意去禦書房……太子是不是又想害你?要不要我們現在去跟父皇解釋?或者找父親幫忙?”她說著就要起身,卻被景淮初按住。
“彆急。”景淮初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深沉:“現在不能去。
你想想,前幾日我剛因‘貪汙’被栽贓,若此刻我主動去揭發太子,父皇會怎麼想?他或許會覺得,我是因記恨太子,故意編造罪名反擊。
就算父皇信我,太子也會反咬一口,說我‘構陷儲君’,反倒讓事情更複雜。”
楚清顏愣住了,她從未想過這些關節,隻覺得有證據就該立刻澄清。
景淮初繼續解釋:“太子想栽贓我為蠻族內應,若我此刻介入,恰好落入他的圈套——他隻需散布‘景淮初因怕被揭發,先行誣告太子’的流言,便能將水攪渾,讓父皇難以分辨真假。
而皇後去禦書房,雖不知她要揭發多少,卻也是個契機。”
“契機?”楚清顏不解。
景淮接著說:“墨影說,皇後查得‘蛛絲馬跡’,還帶了太子幼時的舊物去禦書房——皇後雖是太子生母,卻也顧著文氏家族與大胤朝江山。
太子謀逆若成,文氏或許能掌權,可若失敗,便是株連九族的罪名,皇後不會拿整個文氏冒險。
她今夜去禦書房,定是想勸父皇阻止太子,甚至可能交出太子謀逆的證據。”
景淮初頓了頓,指尖劃過軟榻上的錦緞,語氣更沉:“我們現在最該做的,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