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寂靜,是比極致低溫更可怕的囚籠。
洛辰站在鏡麵般的冰窟之中,耳邊殘留著古老守護意誌消散後的餘韻,以及冬寂使者那冰冷聲線留下的契約回響。那份以冰晶符文烙印在他靈魂層麵的“次級契約”,條款清晰而殘酷:三個北境日,獵殺名為“瀆神之影”的存在,獻祭其核心。成功,則獲得手中這塊散發著柔和藍光、內部仿佛有冰晶星雲旋轉的“冰核碎片”的臨時執掌權;失敗,靈魂將永錮於此,化為這片冰牆微不足道的養料。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枚由冬寂使者意誌強化的冰晶薄膜如同最精致的紋身,覆蓋在原有的靈魂封印之上,帶來一絲奇異的穩定感,暫時隔絕了聖骸碎片與冰核碎片之間那蠢蠢欲動的共鳴。七塊帶著裂紋的暗紫色聖骸碎片在意識深處安靜下來,但它們與冰核碎片之間若有若無的吸引力,像一根繃緊的弦,提醒著洛辰潛在的巨大風險。
“瀆神之影……”洛辰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銀行提供的資料庫中對此並無明確記載,這名字本身充滿了不祥的意味,結合此地殘留的深淵儀式痕跡,它很可能是一種被深淵力量汙染、或者本身就是從深淵儀式中誕生的扭曲存在。
他抬起手腕,銀行配發的任務記錄儀屏幕一片漆黑,內部結構顯然已在剛才古老意誌的衝擊下徹底損壞。這意味著,他探索墮落守墓人前哨、發現深淵儀式、觸發古老契約乃至與冬寂使者訂立協議的這一係列過程,銀行方麵暫時無從得知。這既是風險,也是機會。風險在於,銀行會追查任務中斷的原因,可能判定他失聯或叛逃;機會在於,他獲得了一個短暫的操作窗口,不必在銀行的實時監控下處理與“瀆神之影”的獵殺契約。
洛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肺部傳來輕微的刺痛感。他首先檢查自身狀態。“債主之眼”無聲開啟,視野中,冰窟內彌漫著稀薄但精純的冰屬性神力流,源頭正是手中的冰核碎片。而他自己身上,除了銀行eve3員工那微弱的基礎神力熒光,以及聖骸碎片不詳的暗紫色澤外,最顯眼的是靈魂層麵那道冰晶契約散發的湛藍光芒,以及……一絲極淡薄,卻如同附骨之疽的陰影標記。
“陰影穿梭·孽淵信標……”他想起了在對抗墮落守墓人時,於絕境中撬動深淵力量獲得的能力。這能力讓他擁有了在陰影間短距穿梭的便利,但那份來自“孽淵”的信標,也如同一個邀請函,時刻可能引來深淵的注視。獵殺“瀆神之影”,或許就是在與虎謀皮的同時,還要對付另一頭餓狼。
他嘗試調動一絲冬寂使者契約帶來的冰寂之力,指尖縈繞起一縷幾乎看不見的寒氣,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更加凝滯,連聲音似乎都被這縷寒氣吞噬了少許。這是“凜冬寂靜”權柄的微末應用,對付“瀆神之影”或許能起到關鍵作用。
時間緊迫,三個北境日,在環境惡劣、範圍廣袤的寂靜冰牆區域尋找一個特定的獵殺目標,絕非易事。洛辰迅速整理思路。首先,需要情報。“瀆神之影”在哪裡?它有何特性?弱點是什麼?
他再次展開那張從墮落守墓人前哨獲得的金屬地圖。地圖上,代表他當前位置的冰窟附近,有幾個模糊的標記點,其中一個形似扭曲眼睛的符號,旁邊用古老的守墓人文字標注著“窺視之徑”。另一個,則是之前引起他注意的,位於冰牆某處的“門”符號。
“瀆神……陰影……窺視……”洛辰將這些關鍵詞聯係起來。“瀆神之影”很可能是一種善於潛伏、窺探,並能對神性存在造成侵蝕的怪物。那麼,“窺視之徑”或許是其活躍區域,或者至少能找到相關線索。
決定方向後,洛辰沒有立刻動身。他盤膝坐下,將《神隕之詩》殘卷新舊兩份)在意識中緩緩展開。作為“詩篇眷顧者”,他希望能從這些破碎的詩句中獲得啟示。古老的詩句流淌心間,敘述著神隕紀元的悲愴與契約的崩毀,新獲得的殘卷則隱約提到了“竊影者”與“權柄之竊”。這些信息碎片化的指向,與“瀆神之影”的名號隱隱吻合。
同時,他回憶起在深淵儀式研究卷軸上看到的一些記載。某些深淵造物,尤其與“影”相關的,往往對純粹的光明、秩序之力,或者極致的“靜”與“無”缺乏抵抗力。冬寂使者的力量,恰恰代表了後者。
準備就緒,洛辰站起身,將冰核碎片謹慎地收入懷中一個特製的隔絕袋內,以減少其能量外泄。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寂靜的鏡麵冰窟,然後身形一晃,融入了冰壁投下的一道狹長陰影之中。
陰影穿梭·孽淵信標發動。
感覺如同穿過一條冰冷粘稠的隧道,周圍是無數扭曲的低語和破碎的意象,那是深淵力量滲透在陰影維度中的回響。得益於靈魂表層的冰晶薄膜,這些低語被很大程度上隔絕在外,但那份令人不適的陰冷感依舊清晰。幾次短距穿梭後,他根據地圖指引,來到了標記為“窺視之徑”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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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地形更為複雜,巨大的冰棱如同叢林般聳立,冰麵上布滿了不規則的孔洞和裂隙,深不見底,仿佛無數隻眼睛在窺視著闖入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如同腐朽金屬般的腥甜氣息,與純粹的冰寒混合,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感覺。
洛辰收斂全部氣息,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在冰棱與陰影間移動。“債主之眼”全力運轉,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能量流動。寂靜在這裡被放大了無數倍,連冰晶自身緩慢生長或碎裂的微聲都清晰可聞。
突然,他停住了腳步。
在“債主之眼”的視野中,前方一處冰壁的陰影裡,殘留著一縷極其淡薄,但本質極其汙穢的陰影能量。這能量不同於普通的黑暗,它帶著一種activey侵蝕、腐化周圍神性環境的特性,仿佛活物。它……在“瀆神”。
洛辰小心翼翼地靠近,沒有直接接觸。他觀察著這縷能量的走向,它如同蛛絲般,從陰影中延伸出來,連接向冰壁深處的一個孔洞。他順著能量的指引,將目光投向孔洞內部。
刹那間,一股強烈的被窺視感攫住了他!仿佛有無數雙充滿惡意和貪婪的眼睛,同時從孔洞的黑暗深處凝視而來,穿透他的肉體,直接窺探他靈魂深處的神性火花、聖骸碎片乃至那份冰核契約!
“哼!”洛辰悶哼一聲,靈魂層麵的冰晶薄膜藍光微閃,凜冬寂靜之力自發流轉,將那令人不適的窺視感強行隔絕、凍結了大半。同時,他懷中的冰核碎片也微微震動,散發出更強烈的寒氣。
那窺視感如潮水般退去,帶著一絲驚疑和……貪婪?殘留的陰影能量也迅速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找到了……”洛辰眼神銳利。這就是“瀆神之影”,或者至少是它的一部分。它果然擅長窺探,並能直接侵蝕神性本質。剛才若非冬寂使者的力量守護,他的靈魂信息恐怕已被竊取大半。
他不再猶豫,沿著那縷陰影能量消散時留下的極細微痕跡,再次發動陰影穿梭追了上去。這一次,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孽淵信標”在這片陰影維度中帶來的便利,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在指引著他,指向那汙穢陰影的源頭。
追蹤持續了大約半個銀行時。周圍的溫度似乎更低了,冰棱的顏色也逐漸從透明轉向一種不祥的暗藍色。最終,洛辰在一處巨大的、如同被巨獸撕裂的冰裂穀前停了下來。
裂穀深處,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即使以“債主之眼”觀察,也隻能看到一片翻湧的、吞噬光線的陰影。那股汙穢的、瀆神的氣息在這裡濃鬱到了極點。無數細微的、如同竊竊私語般的聲音從裂穀底部傳來,它們不是在訴說任何語言,而是在直接侵蝕聆聽者的意誌與信仰,仿佛在低語著神隻的虛偽、信仰的無謂,誘惑著放棄一切堅持,投入永恒的虛無與混亂。
這就是“瀆神之影”的巢穴?或者說,是它活躍的主要區域?
洛辰潛伏在裂穀邊緣的一道冰崖陰影中,冷靜地觀察著。裂穀中的陰影並非一體,它們仿佛是由無數破碎的、扭曲的影子聚合而成,時而分散,時而凝聚,變幻不定。其核心處,有一股格外強大的陰影意識,散發著堪比中等神性生物的威壓,那應該就是此次獵殺的目標主體。
直接衝進去無疑是自殺。在對方的主場,麵對無數陰影分身的圍攻,以及那無孔不入的瀆神低語,即便有冬寂使者的力量,也難保萬全。
他需要製定策略。
洛辰的目光掃過裂穀四周的環境。裂穀邊緣布滿了巨大的、懸空的冰錐和脆弱的冰橋。他注意到,那些瀆神之影似乎對純粹的、極致的“靜”有所回避,它們活躍的區域,總是環繞著那些永不停止的褻瀆低語。
他想到了懷中的冰核碎片,想到了冬寂契約的力量本質——凜冬與寂靜。
一個計劃在他心中逐漸成型。
他取出那卷得自墮落守墓人前哨的《深淵儀式研究卷軸》,快速翻閱著關於陰影生物特性與應對手段的部分。結合“債主之眼”對契約規則的洞察力,他試圖分析眼前這片陰影聚合體的“規則”漏洞。
“……陰影依存於光與暗的間隙,畏懼絕對的‘無’與‘序’……”
“……瀆神之語,其力源於對信仰鏈條的侵蝕,若能斷其鏈接,或使其‘寂靜’,則威能大減……”
“……聚合型陰影造物,往往存在一核心意識,統禦全體,擊破核心,則群體渙散……”
信息碎片在腦中組合。洛辰的眼神越來越亮。
他決定,製造一場“寂靜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