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兩根手指放進嘴裡,吹出一連串極其尖銳的哨聲,像手術刀一樣刺進我的耳朵。尷尬地等了一會兒,一個矮個子女人朝我們跑來,十字弩槍口朝下。她頭發全是棕色,但臉上已經開始出現細紋——說明她已近中年。“你叫我?”她和藹地問道。
塔利朝我指了指:“麗塔,這是文,既是假麵人,也是我們雇的獵手之一。他的同伴跟我在馬車裡談的時候,你能帶他認識一下商隊的人嗎?”
麗塔點點頭:“瑪迪要跟你們一起嗎?”
“嗯。要是文不介意,我希望她跟你一起。”
“好。”矮個子守衛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雕刻的哨子,吹了幾下。我眼角的餘光看到,剩下的三個守衛中,有兩個開始朝我們這邊轉過來。
麗塔注意到我在看他們:“瑪迪是老板的女兒,待遇不一樣。”
“你們還是不信任我們。”我直白地說。
“無意冒犯,大塊頭,但我們不了解你。而且老板要是覺得你們不危險,也不會雇你們。”
我聳了聳肩:“好吧。不過你要知道,我不會隨便拐走一個小姑娘。”
她笑了:“走著瞧。”
我們說話的時候,一個裹著鬥篷的人影匆匆從馬車裡出來,用力伸了個懶腰。她比麗塔還矮。塔利在馬車裡招了招手,基特拍了拍我的背,走上前,彎腰鑽進狹小的車門。片刻後,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我摸了摸胸前口袋裡的小石頭——要是它碎了,說明基特手裡的那幾塊也碎了。“你是瑪迪?”
回應我的聲音,比我預想的要沉穩得多:“你就是雇來的獵手之一?是你自己……”她揮了揮拳頭,差點絆倒自己,“……動手嗎?”
我歪了歪頭:“什麼?”
“你知道的,”女孩說,“用你那把長矛。”
麗塔插話道:“那叫戟。”我注意到,沒了塔利在身邊,這個守衛的口音隨意多了。
“用你那把大戟。”女孩糾正道。
我仍歪著頭:“對,是我。”
“感覺怎麼樣?”
“很臟。”我不知道她是一直這麼熱情,還是在馬車裡待太久了。
“哦,好吧。”她最初的熱情似乎慢慢消退了,像是被我冷淡的回答澆滅了。
我撓了撓後腦勺:“抱歉,”我歎了口氣,“隻是我覺得這活兒沒什麼光彩的。”我咂了咂嘴,繼續說道,“不過大概大多數工作做久了,都會這樣吧。”
她抬起頭,我終於看到了她鬥篷下的橙色頭發和蒼白皮膚:“但肯定很有意思吧。”
我想了想:“或許吧。”我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文,就像你猜的,是雇來的獵手之一。”
她盯著我布滿老繭的手看了一秒,然後把自己小得多的手拍了上來:“我叫瑪迪,是塔利的女兒。”我任由她搖了一會兒我的手,“有真正專業的獵手在,感覺安心多了——無意冒犯,麗塔。”
矮個子守衛溫柔地笑了:“沒事,小姐。我們訓練是為了對付人類敵人。”
我轉向守衛,手還被瑪迪握著:“我確實注意到了,你們的裝備都是針對人類的。塔利預計會遇到很多‘人類敵人’嗎?”
她聳了聳肩:“附近有很多土匪。‘豺狼’以前是最麻煩的,但現在還有不少在活動,對吧?”
瑪迪終於鬆開我的手,我繼續說道:“所以,我們負責對付怪物,你們負責對付……人?”
“不過我們也希望你們必要時能幫忙。更像是,呃,你們主管怪物,我們主管‘人’。”
“你們是……塔利的手下?”
麗塔輕輕笑了:“可以這麼說。我們和你們一樣,是雇傭兵。”
我歎了口氣。聊天間,肩膀上的緊張感不知不覺減輕了些。“能和你們一起工作,挺好的。等我的同伴們來了,我再介紹他們認識——現在,你們能帶我四處看看嗎?”
兩人都答應了,開始朝最近的馬車走去。我跟在後麵——
——踏上馬車,抓住車門上沿,把自己拉了進去。車廂裡空間狹小,本就局促的空間裡,衣服和書雜亂地堆在每個角落。那個裹著鬥篷的女人——阿倫叫她塔利——關上車門,車廂牆壁裡嵌著的血術燈亮起,照亮了車廂。她隨手撥開雜物,給我騰出一塊地方。我還能隱約聽到文和外麵那兩個人說話的低沉聲音。
“坐吧,基特。”
我強壓下冷笑,調整了一下劍鞘的位置,坐了下來,摘下頭盔放在身邊。身上的獸皮盔甲越來越熱——車廂裡肯定有取暖裝置。
“你是來接受我的邀請的?”
我蹺起二郎腿,身體前傾,臉離她極近:“我們還在考慮。你能先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