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廠番役的厲喝如同冷水潑入滾油,瞬間打破了暗香閣內詭異的寧靜。門外雜遝的腳步聲和兵刃碰撞聲迅速逼近,顯然已將這小閣樓團團圍住。
沈淵與顧清風臉色驟變,手瞬間按上了兵刃。他們自問擺脫跟蹤足夠小心,西廠的人怎會如此精準地找到這裡?是那兩名護衛終究尋到了蹤跡,還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引他們入彀的陷阱?甚至連那傳遞蠟丸的侍女和眼前的暗香閣主人,都可能是局中的一環?
暗香閣主人——那麵覆輕紗的女子,反應卻出奇地平靜。她甚至沒有起身,隻是輕輕將桌上那枚黑色的“洞玄鏡”推向沈淵方向,清冷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看來,二位帶來的麻煩不小。”
“閣下……”沈淵目光銳利地看向她,試圖從那雙露出的眼眸中分辨出真實意圖。
“我與西廠,並非一路。”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慮,語速稍快,“後牆竹架第三排,左數第二個陶罐,轉動它。速走!”
話音未落,閣樓那看似單薄的竹門已被猛地撞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沒有時間猶豫!沈淵一把抓起桌上的“洞玄鏡”塞入懷中,與顧清風同時撲向後牆竹架。按照指示,找到那個看似普通的灰陶罐,用力一擰!
“哢嚓”一聲輕響,竹架後方一塊原本嚴絲合縫的牆壁竟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黝黑洞口,一股帶著土腥氣的涼風從洞內湧出。
竟是密道!
“走!”顧清風低喝一聲,率先側身鑽入。沈淵緊隨其後,在進入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暗香閣主人依舊端坐原地,素手輕揚,將矮幾上那白玉香爐的蓋子揭開,一股更為濃鬱、色澤略帶粉紅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充斥整個小閣……
“砰!”
竹門在這一刻被徹底撞開,數名凶神惡煞的西廠番役持刀湧入!
沈淵不再遲疑,身形沒入黑暗,身後的牆壁迅速合攏,將外麵的嗬斥、打鬥聲或許還有那異香帶來的混亂)隔絕了大半。
密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潮濕悶濁。沈淵與顧清風隻能憑借過人耳力與直覺,摸索著向前疾行。腳下是坑窪不平的土石,兩側是冰冷的石壁,不知通向何方。
身後隱約傳來牆壁被撞擊的悶響和模糊的叫罵,西廠的人顯然發現了密道入口,正在試圖強行破開。必須儘快離開!
兩人一言不發,將輕功施展到極致,在黑暗中如同兩道鬼影穿行。這密道並非直路,曲折迂回,岔路極多,若非兩人記性驚人,幾乎要迷失方向。顯然,這鬼市之下,另有一番天地。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亮和水流聲。加快腳步,光亮漸盛,出口竟是一處廢棄的河道排水口,半浸在渾濁的河水裡,外麵已是夜色深沉,星月無光。
謹慎地觀察片刻,確認出口外無人埋伏,兩人才濕漉漉地鑽了出來,置身於京城南端荒廢的河灘草叢中。回望來時方向,鬼市的入口倉庫早已隱沒在夜色裡,唯有遠處城區的零星燈火閃爍。
“那女子……”沈淵喘息稍定,回想起暗香閣主人最後那從容的姿態和釋放的異香,“她為何幫我們?”
顧清風擦拭著劍鞘上的水漬,冰冷道:“她識得我師門內力運轉之法。”在密道開啟前那電光石火的刹那,他曾本能提氣,那女子似乎有所感應。
沈淵恍然,看來那暗香閣主人與顧清風的師門有些淵源,這或許是出手相助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她提供的信息——“亂神香”與皇宮大內、城外白雲觀有關!
“皇宮大內……莫非是呂芳?”沈淵首先想到這位權勢滔天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顧清風搖頭:“未必。裕王亦能影響宮內。甚至……皇帝身邊,也未必乾淨。”他想起了皇帝那異常平靜的態度。
“白雲觀……”沈淵沉吟。白雲觀是京城有名的道觀,香火鼎盛,觀主玄誠真人更是被譽為得道高人,時常被召入宮中講法。若“亂神香”與此地有關,那真是披著神聖外衣,行魑魅魍魎之事了!
“洞玄鏡。”顧清風提醒道。
沈淵這才想起懷中那枚黑色水晶棱鏡。取出之後,在微弱的天光下仔細打量。這鏡子不過巴掌大小,觸手冰涼,鏡麵並非光滑,而是有著無數細密的切麵,對著光線轉動,仿佛能將人的目光吸進去,隱隱感到一絲精神上的眩暈。
“此物或可窺破幻象……”沈淵回想暗香閣主人的話,將其小心收好。這或許是應對“亂神香”的關鍵。
眼下,王府是暫時不能回去了。西廠既然能在鬼市精準圍捕,說明他們的行蹤已在一定程度上暴露,裕王府也未必安全。李禦史被軟禁,蘇郎中處不宜頻繁聯係,他們似乎又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去白雲觀。”顧清風忽然道,語氣堅決。
沈淵一怔:“現在?我們對此鏡用法一無所知,白雲觀底細不明,貿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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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閣遇襲,對方必料我們不敢再探白雲觀。”顧清風分析道,“此時反其道而行,或可出其不意。即便不能直搗黃龍,亦可在外圍探查,總比困守京城,被動挨打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