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內,時間仿佛凝固。油燈昏黃的光暈搖曳,將顧清風那張蒼白而熟悉的臉龐映照得半明半暗。他站在那裡,身姿依舊挺拔如鬆,但周身卻散發著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氣息——不再是純粹的冰冷劍意,而是混合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一絲非人的淡漠,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與這片絕望天地隱隱共鳴的虛無感。
“清……清風?!”陸雪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是喜悅,更是巨大的驚駭,“你……你不是已經……”
沈淵也死死盯著顧清風,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幾乎停滯。他親眼目睹顧清風燃儘靈魂,化作那淨化一切的白光,與“天尊”同歸於儘!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還活著?!而且出現在這裡?!
顧清風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陸雪,最終落在沈淵身上。那眼神,依稀還有往日的輪廓,卻像是隔了一層冰封的湖麵,深邃,冰冷,少了那份屬於“人”的鮮活情感。
“是我。”他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與以往清越的嗓音截然不同,卻又並非之前在觀星台頂那“劍傀”狀態的毫無波動,“也……不是我。”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淡薄、仿佛隨時會消散的白色光暈,那光暈中,蘊含著沈淵熟悉的、屬於顧清風的純粹劍意,卻又無比微弱。
“那一擊……確已燃儘了我的魂魄與肉身。”顧清風的聲音沒有起伏,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但‘星骸’的力量……與‘門’的碎片之力……在湮滅的瞬間……產生了某種……奇異的交織。我殘留的這點……執念與劍意……被裹挾著……並未徹底消散……而是……依附於這片天地之間……最本源的……‘寂滅’法則之上……”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可以理解為……一道……殘存的……印記。或者說……一個憑借執念……暫時維係存在的……殘魂。”
殘魂?!
這個詞讓地窖內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眼前的顧清風,並非真正複活,而是一道依靠執念和某種法則勉強存在的幽靈?!
夜梟眯起眼睛,仔細感知著顧清風的狀態,沉聲道:“你的存在極不穩定,如同風中殘燭。而且,你身上……有‘彼端’的氣息。”她指的是那與“星骸”同源的虛無感。
顧清風微微頷首,並不否認:“與‘星骸’意誌正麵碰撞……又被‘門’的碎片力量波及……我的存在本質……已不可避免地被侵染。我能感覺到……地底那東西……它對‘門’的碎片的渴望……也能隱約……感知到它部分的……混亂低語……”
他看向沈淵手中的焦黑絹帛:“正是感應到這塊碎片的劇烈波動……以及……你決意赴死的心念……我才被吸引……彙聚於此。”
他的解釋,雖然匪夷所思,卻在某種程度上符合了眾人對那場終極之戰和眼前絕境的認知。他不是完整的顧清風歸來,而是一道背負著汙染與執念、隨時可能徹底消散的殘魂。
沈淵心中五味雜陳,既有摯友“未死”的狂喜,更有對其狀態的擔憂與心痛。他上前一步,急切地問道:“清風,你的執念是什麼?我們能幫你做什麼?”
顧清風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起來,那冰封的湖麵下,似乎有熾熱的岩漿在湧動。他緩緩吐出兩個字,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
“斬斷。”
“斬斷‘星骸’與此界的聯係……完成……我未竟之事。此乃……我存續之基。”
他的執念,依舊是守護,是斬妖除魔,哪怕自身已非完人,哪怕隻剩一縷殘魂!
“既然如此,我們的目標一致。”夜梟迅速接受了這超乎常理的現實,指向皇城方向,“我們計劃前往皇城,找到‘星骸’意識的主要錨點,利用沈淵手中的‘門之碎片’,嘗試切斷其與地脈的聯係。你的力量……或許能起到關鍵作用。”
顧清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應著什麼,然後緩緩搖頭:“不夠。僅憑一塊碎片……和你們現在……殘存的力量……即便找到錨點……成功的可能……不足一成。而且……‘星骸’的本體意誌……雖被遠古封印阻隔……但其滲透過來的力量……遠超你們的想象……它正在……加速侵蝕地脈……一旦讓它徹底掌控京城地脈核心……便能以此為跳板……極大削弱封印……屆時……真正的災難……才會開始……”
他的話語讓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趙千戶聲音乾澀。
顧清風的目光再次投向沈淵手中的絹帛,又緩緩掃過地窖內的每一個人,最後,他那冰冷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人性光芒,帶著一種訣彆般的意味:
“有一個方法……或許……能增加些許勝算。”
他抬起那隻縈繞著微弱白色光暈的手,指向沈淵:“以我……這道殘存劍意為引……燃燒我這最後的‘存在’……暫時……激活‘門’之碎片更深層的力量……強行……在‘星骸’的錨點處……打開一道……反向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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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裂隙?!
“什麼意思?”沈淵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不是接引它降臨……”顧清風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而是……將它的這部分意識……連同錨點周圍的力量……強行……放逐回‘彼端’!哪怕……隻是暫時的……也能為我們……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燃燒最後的“存在”?放逐?
這無異於讓顧清風這縷殘魂,進行第二次、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徹底湮滅!
“不行!”沈淵和陸雪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沒有……其他選擇。”顧清風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是我……存在的意義。也是……我能為這人間……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地窖內一片死寂。悲壯與絕望的氣氛,濃鬱得幾乎讓人窒息。
就在這時,地窖猛地劇烈搖晃起來!頭頂的泥土簌簌落下!遠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密集的挖掘與蠕動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有無數東西正在朝著地窖合圍!
“它們找到我們了!”負責警戒的士兵發出驚恐的呼喊!
“沒時間猶豫了!”夜梟厲聲喝道,目光銳利如刀,“所有人,準備突圍!目標,皇城!”
趙千戶紅著眼圈,重重一拳砸在土牆上,嘶吼道:“弟兄們!跟他們拚了!護送沈百戶和顧……顧壯士去皇城!”
殘存的士兵們發出壓抑的怒吼,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刃,眼神中重新燃起決死的火焰。
顧清風看向沈淵,那冰封般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屬於“顧清風”的暖意和釋然:“沈兄……保重。替我……多看這山河一眼。”
說完,他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淡薄的青煙,率先衝出了地窖入口!一道凝練的劍氣如同新月般斬出,將靠近入口的幾隻瘋狂怪物瞬間絞碎!
“走!”夜梟低喝一聲,緊隨其後。
沈淵死死攥緊了手中的焦黑絹帛,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他看著顧清風那決絕而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悲痛與憤怒湧上心頭,最終化為一聲壓抑的低吼:
“走!”
他拉起陸雪,在趙千戶和士兵們的護衛下,衝出了這暫時的避難所,再次投身於那片被“星骸”意誌籠罩的、絕望而瘋狂的燼土之中。
前方,是皇城,是最終的戰場,也是一位摯友,為自己選擇的……最終歸宿。
而在他們身後,地底深處,那冰冷、饑餓、充滿無儘怨恨的意誌,仿佛發出了無聲的、嘲弄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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