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鐵門在陳默指尖觸碰到的一刹那，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一個垂死之人的歎息。門軸上的鏽跡簌簌落下，像是乾涸的血痂。
“門沒鎖。”陳默的聲音很輕，卻像石子投入死水，在這片過份寂靜的區域蕩開微瀾。
龍淩薇一步跨前，將他稍稍擋在身後。“小心點。”她肌肉緊繃，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目光銳利地掃過門內那片沉沉的黑暗。
眾人魚貫而入。
院子裡的空氣粘稠而冰冷，帶著一股鐵鏽和腐爛泥土混合的怪味。月光在這裡似乎也失去了力量，勉強勾勒出主樓模糊的輪廓，窗戶大多破損，像一個個空洞的眼窩。
林星瀾猛地按住額頭，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葉墨染立刻扶住她，掌心泛起微不可察的墨色光暈，試圖幫她穩定精神。
“太多了……聲音太多了……”林星瀾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有些渙散，“它們在哭……也在咆哮……這裡不止一個‘通道’，像……像一棵爛了根的樹，地底下全是盤根錯節的毒瘤！”
陳默走到她身邊，將那塊一直隨身攜帶的鏽蝕金屬牌遞過去。“試試這個。”
林星瀾冰涼的手指觸碰到金屬牌的那一刻，她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中混亂的流光驟然凝固，隨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重組。
“我看到了……”她喃喃低語，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飄渺，“不是攻擊……是排斥，是清除……世界在生病……”
她的話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連負責警戒的龍淩薇和葉靈兒也放緩了呼吸，側耳傾聽。
“那些規則，鏽蝕，扭曲……不是敵人帶來的……它們是世界的……白細胞？”林星瀾努力尋找著合適的詞語，眉頭緊鎖，“它們在攻擊‘通道’這個異物，試圖愈合傷口……但‘通道’太強，反而把這些防禦機製汙染成了它的一部分……”
葉墨染的墨色能量如同最細膩的筆觸，小心翼翼地將林星瀾破碎的靈視片段與陳默身上那微弱卻堅韌的“鑰匙”波紋，還有金屬牌上承載的、早已被遺忘的時光痕跡，一點點編織在一起。
一幅龐大而悲壯的圖景，開始在眾人意識中緩緩展開。
“有一個……意誌。”林星瀾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卻帶著沉重的悲憫，“不是人格化的神，更像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世界的本能。”
“它在‘通道’被強行打通的瞬間就受傷了，它在流血，生命力在被那個所謂的主宰吞噬。它試圖反抗，但它的力量太分散，太溫和，無法對抗高度集中的侵略。”
“於是……它創造了‘係統’。”
陳默瞳孔微縮。他意識深處那片光幕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輕微地波動了一下。
【檢測到高位信息流接觸……開始同步……世界觀數據庫更新中……】
係統的提示音在他腦中響起，不帶感情，卻印證著林星瀾的話語。
“係統不是憑空來的……”林星瀾看向陳默，眼神複雜無比，“它是這個世界傾儘最後力氣，為自己打造的……最後一道‘免疫程序’。”
“免疫程序？”蘇清月輕聲重複，這個冰冷的科技詞彙放在這裡，卻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是的。”林星瀾點頭，“它的核心指令隻有一個——識彆並清除‘吞噬源’，也就是那個‘通道’和它背後的主宰。但世界本身的力量已被汙染和削弱，無法直接執行這個清除命令。”
“所以，‘程序’需要找一個‘執行終端’。”葉墨染低聲補充，她的墨色能量正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那人形的心臟位置，鑲嵌著一塊散發著微光的、類似係統光幕的結構。
“陳默……”葉詩涵捂住了嘴，畫板上無意識地塗抹出一片混亂的色塊。
“不僅僅是陳默。”林星瀾深吸一口氣，“‘程序’需要更複雜的運行環境。它篩選、它引導……我們，這些被標記的‘火種’，或許就是它選中的‘輔助程序’或者‘安全衛士’？我們的力量，我們與陳默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是這個世界在自救，是它調動了所有殘存的、未被汙染的資源，組建了最後一道防線。”
真相如此殘酷，又如此悲壯。
他們不是天選之子，不是幸運兒。他們是一個垂死世界最後的本能反應，是被推上前線的抗體和白細胞。他們的戰鬥，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命運或榮耀，而是為了生存，是整個世界的生存。
氣氛沉重得幾乎要凝固。
秦雲衣的聲音通過微型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電流雜音，似乎這裡的空間結構也在乾擾信號。“偵測到多個高能反應正在快速接近……預計三分鐘後接觸。是修正者，數量……很多。”
敵人的逼近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破了因認知重塑而產生的短暫迷茫。
龍淩薇猛地握緊了手中的刀，刀身反射著慘淡的月光。“管它什麼程序不程序，世界要活下去，我們要活下去。就這麼簡單。”
葉靈兒周身開始彌漫起冰冷的寒霧。“阻礙生存的，清除掉。”
陳默低頭看著手中的金屬牌，那粗糙冰冷的觸感此刻卻仿佛帶著一絲溫度。是這個世界殘存的體溫嗎？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他的姐姐們。蘇清月的冷靜，龍淩薇的勇悍，葉靈兒的決絕，葉詩涵的敏感，林星瀾的通透，葉墨染的守護，葉晚晴的溫柔，還有遠在後方支援的秦雲衣和沈冰……
他們是“免疫程序”，是世界的抗體。
而他，是那把被世界親手鍛造出來，用來切除腫瘤的“手術刀”。
“免疫程序已經啟動。”陳默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在死寂的院落裡回蕩，“現在，執行清除任務。”
他率先邁開腳步，走向那棟如同巨獸殘骸般的主樓。腳步落在地上，踩碎了腐朽的落葉，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像是在宣告一場無法回避的戰爭的開始。
身影沒入黑暗前，他最後說了一句。
“為了活下去。”
所有人，沒有任何猶豫，緊隨其後，踏入了那片孕育著最終之戰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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