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聲低沉地響著，如同蟄伏巨獸的心跳，在醫療站外的空地上做好了隨時撲出的準備。物資清點完畢，裝備檢查妥當，路線也已規劃清晰。距離“休庭”結束還剩不到十小時，每一口呼吸都帶著倒計時的重量。
醫療站內，卻難得地飄起一絲溫暖的食物香氣。
葉詩涵和葉墨染在角落支起一個小型加熱裝置，正小心地將濃縮營養膏混合著僅存的脫水蔬菜，熬煮成一鍋粘稠的熱粥。粥的味道算不上好，但在隻有冰冷壓縮乾糧的日子裡，這股熱氣已是難得的慰藉。
“大家多少吃一點。”葉詩涵將第一碗粥端給臉色依舊蒼白的沈冰，“熱的食物能稍微恢複些精神。”
葉墨染則默默地將粥分給其他人。她身體還很虛弱，動作緩慢，但眼神專注，仿佛將所有的祝願都熬進了這簡單的食物裡。
沒有人推辭。王胖子接過碗，咕咚咕咚幾口灌下，抹了把嘴，“舒坦！比乾糧強多了！”他咧咧嘴，試圖驅散空氣中的凝重。
蘇清月小口喝著粥，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戰術平板上，反複確認著行動細節。秦雲衣一邊吃，一邊還在快速瀏覽著存儲器裡的資料，不肯浪費一分一秒。林星瀾閉著眼，慢慢吞咽，似乎在借由這點溫暖平複感知過度帶來的精神漣漪。
葉靈兒端著碗，走到隔離病房的玻璃前，背對著眾人，肩膀微微聳動。熱氣模糊了一小片玻璃，她伸出手指，在上麵無意識地畫著什麼。
陳默沒有去拿粥。他推開隔離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儀器運行的細微聲響。龍淩薇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而平穩，像是陷入了無比沉重的夢境。她臉上的戰鬥汙跡已被仔細擦淨，露出原本清麗的輪廓，隻是那皮膚下盤踞的灰敗紋路，無情地提醒著生命的流逝。
陳默在床邊坐下，動作很輕。他沒有觸碰她，隻是看著。看著她緊閉的雙眼，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尖，仿佛在睡夢中依舊在與那侵蝕她的力量抗爭。
外麵同伴們低低的交談聲、碗勺碰撞的輕微聲響，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俯下身，靠近她耳邊，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近乎磨礪的沙啞。
“聽見了嗎？大家都在。”
“粥快煮好了，還是老樣子，不算好吃，但是熱的。”
“胖子把車都檢查好了，油加得滿滿的。蘇清月連備用零件都清點了三遍。”
“沈冰累壞了，不過她拿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小東西。”
他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積蓄某種力量。
“我們找到方向了。回你們家那個老地方。葉晚晴說，你要的東西，可能就在那兒附近……一個有點奇怪的地方。”
他的聲音更低了，幾乎成了氣流般的耳語，卻帶著鋼鐵般的決心。
“等著。”
“我會親手把它帶回來。”
“我保證。”
沒有回應。隻有監測儀規律的滴答聲，像是無聲的見證。
陳默直起身，又在床邊靜靜坐了片刻，才起身離開。當他走出病房時，臉上的線條比進去時更加冷硬，眼底卻燃著幽深的火。
王胖子等在門口，手裡攥著個東西。見陳默出來，他有些局促地上前，將那東西塞進陳默手裡。
那是一個用紅繩係著的、已經磨損得很厲害的小小木符，雕刻著模糊的平安紋樣，表麵浸潤著常年摩挲形成的油潤光澤。
“默哥，”王胖子聲音甕甕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又堅定地看向陳默，“這是俺娘以前去廟裡求的……非讓俺帶著。俺這人大老粗，帶著也是浪費。”
他用力握了一下陳默的手，讓那木符緊緊貼在他掌心。
“你帶著。帶著淩薇姐的那份……一起回來。”
陳默低頭看著掌心那枚小小的、帶著體溫的木符。它很輕，此刻卻感覺沉甸甸的。他沒有說什麼，隻是收緊手指，將木符牢牢握在掌心，然後拍了拍王胖子堅實的臂膀。
一切儘在不言中。
葉詩涵和葉墨染默默收拾好了餐具。蘇清月關閉了戰術平板。秦雲衣將存儲器小心收好。林星瀾睜開了眼睛，異色眼眸中光華內斂。葉靈兒轉過身，擦乾了眼角不經意溢出的濕意，眼神重新變得清亮而銳利。
沈冰休息了片刻，臉色依舊不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她將那枚【規則碎片·否決】貼身藏好。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醫療站內，短暫的溫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聲的、凝聚到極點的氣勢。像一張拉滿的弓，像一柄出鞘前凝滯的劍。
他們吃了最後一頓熱食，聽到了同伴的承諾，感受了彼此的支撐。
最後的休整已經結束。
陳默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臉，看過他們眼中的疲憊、堅定、決然，還有那不容置疑的信任。
他什麼戰前動員也沒有說。
隻是轉身，率先走向醫療站大門，走向那幾輛已經發動、如同蓄勢待發猛獸般的改裝車輛。
他的步伐穩定，背影在燈光下拉得很長。
身後，腳步聲整齊地響起。
無人言語。
誓約，早已銘刻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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