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夏日,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捂住了天空,連一絲風都不肯輕易放過。毒辣的太陽炙烤著青石板路,蒸騰起的熱氣裹著塵土,撲麵而來,讓人剛走出家門,額頭上便滲出細密的汗珠。西市作為長安最繁華的商業區之一,此刻依舊人聲鼎沸,綢緞莊的夥計站在門口賣力地吆喝,香料鋪裡飄出濃鬱的異香,可唯獨鹽鋪前的氣氛,卻與這熱鬨的景象格格不入。
鹽鋪的木質櫃台前,圍滿了愁眉苦臉的百姓,他們手裡攥著皺巴巴的銅錢,眼神裡滿是無奈與焦灼。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穿著打了好幾塊補丁的粗布衣裳,顫巍巍地將手裡的幾十文銅錢放在櫃台上,聲音帶著一絲哀求:“掌櫃的,能不能再便宜點?這一斤鹽就要五十文,我家裡還有小孫孫要養,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啊!”
鹽鋪掌櫃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他臉上堆著為難的神色,指了指櫃台後麵掛著的木牌,木牌上用紅漆寫著的“鹽,五十文斤”格外醒目。“老夫人,不是我不肯通融,這價格是上麵定的,我要是敢降價,飯碗都保不住啊!”他壓低聲音,湊近老婦人,“您沒聽說嗎?上個月官鹽才四十文一斤,這個月又漲了,聽說後麵還得漲呢!”
老婦人聞言,重重地歎了口氣,拿起那包小小的鹽,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仿佛那不是一斤鹽,而是稀世珍寶。周圍的百姓也紛紛議論起來,有人抱怨官府不顧百姓死活,有人則唉聲歎氣地說家裡的鹽快見底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裡,陰影籠罩著地麵,與外麵的酷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幾個穿著短打、神色警惕的黑影在巷子裡鬼鬼祟祟地走動,其中一個人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另一個人,低聲說道:“這私鹽雖然雜質多了點,但一斤才二十文,比官鹽便宜一半還多,你趕緊拿好,彆被官差發現了。”
接過油紙包的人連忙點頭,將銅錢遞給對方,然後迅速揣好私鹽,低著頭快步走出了小巷。這樣的交易,在長安的大小巷弄裡,每天都在悄悄上演。私鹽質量堪憂,甚至有些私鹽因為提煉不純,含有有害物質,可對於囊中羞澀的平民百姓來說,這卻是他們能勉強維持生計的無奈選擇。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李逸看在眼裡。他身著一身青色官袍,腰間係著玉帶,身姿挺拔,麵容俊朗,隻是此刻,他的眉頭緊緊皺著,眼神裡滿是沉重。自上個月升任戶部侍郎以來,他的案頭便堆滿了關於鹽鐵問題的投訴信。唐朝的鹽鐵一直由朝廷壟斷經營,這本是為了保障國庫收入、穩定民生,可如今,管理卻混亂不堪,百姓怨聲載道。
李逸緩步走到鹽鋪附近,聽著百姓們的抱怨,心中像壓了一塊巨石。他很清楚,鹽是百姓日常生活的必需品,鐵則關係到農具製造、兵器鍛造,鹽鐵問題若是處理不好,不僅會影響國庫收入,更會引發民怨,動搖朝廷根基。
“李侍郎?”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李逸回頭,看到是戶部的主事王大人,對方手裡提著一個食盒,應該是剛從西市的酒樓出來。
“王主事。”李逸微微頷首,目光依舊落在鹽鋪前的百姓身上。
王大人順著李逸的目光看去,隨即歎了口氣:“李侍郎,您也看到了,這鹽鐵問題越來越嚴重了。我聽說,鹽鐵轉運使張承宗大人那邊,把控著實權,不僅肆意抬高鹽鐵價格,還縱容手下虛報成本、中飽私囊,官鹽價高難買,私鹽才會這麼泛濫啊!”
李逸心中一動,他早就聽聞張承宗是張柬之的女婿,憑借著這層關係,在朝中頗為囂張。之前他查看戶部的一些報表時,就發現鹽鐵的收支有些不對勁,如今聽王主事這麼一說,更印證了他的猜測。“王主事,你可有具體的證據?”
王大人麵露難色,搖了搖頭:“張大人勢力龐大,下麵的人誰敢輕易得罪他啊?我也是聽下麵的人私下議論,沒有確鑿的證據。”
李逸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堅定起來:“鹽鐵乃民生根本,絕不能任由亂象持續下去。此事,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回到戶部後,李逸立刻讓人將鹽鐵經營的賬目全部調取過來。戶部的庫房裡,堆滿了厚厚的賬本,紙張已經有些泛黃,散發著淡淡的黴味。李逸坐在桌前,一盞油燈亮到深夜,他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眼神銳利如鷹,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密密麻麻的數字在賬本上排列著,可越看,李逸的眉頭皺得越緊。賬本裡的貓膩實在太多了:鹽的采購成本,每個月都在以不同的幅度“上漲”,上個月還說是因為鹽場遭遇暴雨,產量減少,采購價提高,這個月又說是運輸途中遇到風浪,損耗增加,成本再次上漲。可李逸派人去鹽場打聽,鹽場的產量一直很穩定,根本沒有所謂的暴雨影響。
再看運輸費用,更是高得離譜。從江南鹽場到長安,每船鹽的運輸費用,比去年足足高出了三成。李逸心生疑惑,他找到負責鹽鐵運輸的官員詢問,對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是按照張承宗大人的吩咐記錄的。更讓李逸憤怒的是,他通過私下調查得知,實際運鹽的船隻,常常是空載或者隻裝了一半的鹽,可賬本上卻記錄著滿船運輸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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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的冶煉成本記錄更是模糊不清,賬本上隻寫著“冶煉所需礦石、燃料費用”,卻沒有具體的數量和單價,部分款項的去向也不明,隻標注著“用於鹽鐵經營相關支出”,沒有任何憑證。
“這些賬目明顯有問題,張承宗怕是從中貪了不少!”李逸將賬本重重地拍在桌上,眼神裡滿是怒火。他很清楚,光靠這些有漏洞的賬本,還不足以扳倒張承宗,必須找到確鑿的證據,才能讓他無從抵賴。
這時,李逸想起了蘇瑤。蘇瑤出身江南商戶之家,在江南商界有著廣泛的人脈,尤其是在布商和鹽商中,很多人都賣她麵子。或許,蘇瑤能幫他收集到張承宗貪腐的線索。
第二天一早,李逸便來到了蘇瑤在長安的府邸。蘇瑤聽聞李逸來訪,連忙出門迎接。她身著一身淡粉色的衣裙,長發挽成簡單的發髻,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看到李逸,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李逸哥哥,你怎麼來了?”
“蘇瑤,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李逸沒有繞彎子,直接將鹽鐵的亂象和張承宗的問題說了出來,“張承宗在江南的鹽鐵運輸中手腳不乾淨,我懷疑他不僅虛報成本,還可能與私鹽販子有勾結,在鹽鐵采購中收受賄賂。你在江南商界人脈廣,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收集一些證據?”
蘇瑤聽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變得嚴肅起來:“竟有這種事?張承宗身為朝廷官員,竟然如此不顧百姓死活,中飽私囊!李逸哥哥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我在江南的布商、鹽商中都有熟人,他們肯定知道一些情況,我這就派人去聯係他們。”
李逸心中一暖,連忙說道:“多謝你,蘇瑤。隻是此事凶險,張承宗勢力龐大,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分寸的。”蘇瑤點了點頭,隨即讓人備好筆墨,寫了幾封書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往江南。
幾天後,蘇瑤收到了江南那邊的回信。她連忙拿著信去找李逸,臉上帶著一絲興奮:“李逸哥哥,有消息了!我通過江南織造府的商戶,聯係上了幾位曾被迫向張承宗繳納‘保護費’的鹽商。他們說,張承宗在江南的鹽鐵運輸線路上安排了自己的人,凡是經過他管轄線路的鹽商,都必須繳納‘保護費’,否則就會被故意刁難,要麼扣下鹽船,要麼找借口罰款。有幾位鹽商不肯繳納,結果鹽船被扣押了半個多月,鹽都快變質了,最後沒辦法,還是交了錢才把鹽船放行。”
蘇瑤一邊說,一邊將幾位鹽商的證詞和交易憑證遞給李逸。證詞上詳細記錄了繳納“保護費”的時間、金額和地點,還有幾位鹽商的簽名和手印。交易憑證則是一些手寫的收據,上麵雖然沒有張承宗的名字,但有他手下親信的簽名,而這些親信,李逸在查看戶部官員名單時,也曾見過。
“還有,”蘇瑤繼續說道,“有位鹽商說,他曾親眼看到張承宗的人私下與私鹽販子交易,將官鹽低價賣給私鹽販子,然後私鹽販子再抬高一點價格賣給百姓,從中賺取差價。張承宗則通過這種方式,既拿到了錢財,又不用擔心官鹽賣不出去,還能把官鹽漲價的責任推到私鹽泛濫上。”
李逸接過證詞和憑證,仔細翻看,眼神越來越凝重。這些證據雖然還不足以將張承宗徹底扳倒,但已經為他的調查打開了突破口。“蘇瑤,辛苦你了。有了這些證據,我就能進一步調查張承宗的貪腐行為了。”
“能幫到李逸哥哥就好。”蘇瑤笑了笑,“後續如果還需要江南那邊的消息,我再讓人去打聽。”
李逸點了點頭,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張承宗的罪行徹底揭露出來,還百姓一個公道,讓鹽鐵經營重新回到正軌。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或許會很艱難,但為了民生,為了朝廷的根基,他絕不會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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