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玄站在一處高地上,看著不遠處兩軍激烈的廝殺在一起,心中頗為得意。
本來還以為青石嶺的戰鬥要到明日才結束,哪知道就在剛剛,這些亂匪竟急匆匆地出了嶺口,像一群沒頭蒼蠅似的往外麵跑,根本沒有任何陣型可言。
自己豈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即下令,早已埋伏在此地的大軍立馬堵住去路,長槍組成的防線像一道鐵牆,瞬間將亂匪的逃路封得嚴嚴實實。
“陸子揚應該死了吧?哼!這幫亂匪倒是有些頭腦,知道一鼓作氣的道理,看來是天助我也!”程德玄撚了撚頜下的胡須,嘴角笑意更深。
山道上,身穿青色軍服的亂匪豈是這些訓練有素的精兵強將的對手,宋軍士兵列著整齊的陣型,長槍向前遞出,寒光閃過便是一陣慘叫。隻一個回合衝鋒,亂匪就倒下了一小半,屍體橫七豎八地堆在山道上,染紅了路邊的野草。
活下來的人更是麵露絕望,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落在官兵手中隻有死路一條。
“拚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拉個墊背的。”一個滿臉是血的絡腮胡亂匪突然嘶吼起來,舉著刀就往宋軍陣型衝去。有幾個亂匪被他激起凶性,也跟著往前撲,可剛衝兩步就被長槍刺穿身體,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剩下的人徹底沒了抵抗的心思,轉身便往山林深處狂奔。可還未衝出十步,兩側密林中驟然殺聲大作,蝗蟲般的箭矢向外射出,亂匪紛紛中箭倒地,絕望之下,終於有人放下手裡的武器,跪地求饒。
有了第一個,更多人跟著跪倒,此起彼伏的求饒聲漸漸蓋過了慘叫聲,戰場慢慢沉寂了下來。
程德玄看著這一幕,滿意地對身邊的陳陵道:“傳令下去,留下五百人人把這些俘虜押往和州,其餘人等隨我趕往青石嶺,陸大人已經為國儘忠了,他死的壯烈,我一定要把他的屍首帶回和州好生安葬。”
陳陵剛要領命,卻見遠處山道上有一隊人馬朝著這邊過來,為首的人騎著一匹白馬,身形挺拔,雖臉色有些蒼白,手臂包著白布,可火光中照射下的那張臉,分明就是程大人口中“已然殉國”的陸子揚。
他頓時僵在原地,下意識地看向程德玄,聲音都有些發顫:“大,大人,您看那邊……”
程德玄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陸子揚本來還想等那些人走遠再走出嶺口,哪知道派出去的斥候稟報說這些‘假唐軍’被真宋軍截住了,雙方正打得激烈。
他頓時大奇,他隻知自己設局引亂匪出逃,卻沒收到朝廷派援軍的消息,這隊宋軍是從哪裡來的?他生怕是亂匪的同夥來接應,不敢耽擱,當即帶人急匆匆出了嶺口,想探個究竟。
哪知道剛走上山道,就看見前方燈火通明,宋軍的旗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當即再無懷疑,率軍掩殺了過來,哪知道戰事已經結束。
當看到是程德玄,陸子揚心裡有些恍然,更多的卻是驚疑,消息是他傳給自己的,如今他又如此巧合的出現在這裡,實在讓人懷疑。
他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審視:“程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程德玄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他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強壓下心裡的疑惑和不甘,臉上滿是慚愧之色,拱手道“子揚,老夫實在有愧!先前給你的那封信,隻說亂匪不過五百餘人,卻沒料到他們竟暗中埋伏了近三千伏兵,險些誤了你的性命。”
“老夫也是收到密報後,才知道事情不對勁,當即率軍馬不停蹄趕來,還好你安然無恙,若是你有什麼意外,老夫怎麼向晉王殿下交代啊!”
見他言辭懇切的樣子,又回答的滴水不漏,陸子揚並沒有打消自己的疑慮,這人心思極為深沉,而且出現的又如此巧合,實在很難不讓人懷疑。
自己和他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而且我要對付的是那些草菅人命作惡多端的士紳大戶,而他要對付的是這些人身後的趙普,大家目標基本一致,他謊報消息讓自己陷入絕境的目的是什麼?陸子揚深深疑惑了。
不過他的嫌疑實在太大,自己以後對此人不能不防。
陸子揚微微頷首,臉上浮起一個假笑,道:“程大人言重了。這些人實在太過狡猾,他們事先隱匿兵力,未能察覺也在情理之中。況且,若非先生及時率軍截住逃匪,這些亂匪四散而逃,後續抓捕還要費不少功夫,說起來,先生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說罷,目光掃過他身後的士兵,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已擒了匪首,先生是軍中之人,不便插手地方之事,先生不如把這些俘虜全都交給我,由我派人押往和州大牢,後續審訊、定罪之事,也由地方官府按律處置,你看如何?”
見這天大的功勞就要被硬生生搶走,周圍的士兵臉色一變,盯著陸子揚的眼光有些不善起來。
程德玄現在方寸已亂,哪還有爭奪功勞的想法,隻盼望李琦那邊還能有些收獲,不然這些天的謀劃都將付之東流。於是點頭道:“子揚所言有理,那這些俘虜就交給你了,現在事情已了,老夫也要趕回軍營,就此彆過!”
說罷,他深怕言多必失,甚至沒再看那些俘虜一眼,也沒安撫身後不滿的士兵,轉身就翻身上馬,馬鞭一揚,沉聲道:“撤軍!回營!”
身後的士兵們雖滿心不甘,卻也不敢違抗軍令,隻能狠狠瞪了陸子揚一眼,跟著程德玄的隊伍匆匆離去。馬蹄聲漸漸遠去,很快消失在山道儘頭。
陸子揚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長長地歎了口氣,自己這次九死一生,而且折損了這麼多的士兵,雖說是程德玄那封信誤導了自己,可歸根結底,還是自己輕敵大意。
一旁的徐靖晟見他神色黯然,似乎知道了其心中所想,勸解道:“大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身為軍人,馬革裹屍才是他最好的歸宿。而且這次也不全是您的錯,卑職負責探查青石嶺,卻沒料到他們會從後方偷襲,這責任卑職也該擔著。”
陸子揚聽了他的話,勉強一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分得如此清楚?這次要不是你,我們恐怕都會死在哪裡。好了,不說這些了,劉文謙呢?”
“他在隊伍的最後,有幾個兄弟在盯著他,他跑不了。”徐靖晟恨恨的回道。
陸子揚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自己對他印象極好,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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