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揚腦中轟然炸響,一個念頭如驚雷般反複盤旋:“是朱令贇!”除了這位執掌南唐水師的主帥,誰還能調動這般規模的戰船?
劉文謙聽得也是臉色煞白,自己這邊隻有數百艘運糧的船隻及幾千船工,如何抵擋如狼似虎的南唐水師?這跟待宰的羔羊沒兩樣。
他一把抓住陸子揚的手臂,急切道:“大人,你趕緊先走,下官留下來斷後,我帶著船工們撐一會兒,能拖多久是多久,你乘快船往燕子磯大營去,搬了援軍再來救我們。”
徐靖晟也急忙附和道:“劉通判所言極是。大人,您身負重任,絕不能有事,末將願留下協助劉通判,大人,快走吧!”說著,抓住他另一條手臂,就要把他架到一艘小巧的船上去。
“放開!”陸子揚猛地沉腰站穩,用力掙開兩人的手,聲線因急切而微微發啞,“我若臨陣脫逃,日後還有何顏麵麵對這些托付性命的船工,麵對前線盼著糧草的將士?”
他目光掃過江麵,隻見船工們已察覺異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眼神裡滿是惶惑,若不是自己站在這裡,恐怕早已四散奔逃。
陸子揚拚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今敵強我弱,硬拚肯定不行,唯一的生路隻有想辦法拖住敵軍,等到援軍的到來。
自己隻要堅持兩個時辰就行。
想到這裡,急忙下令道:“劉文謙,你現在立刻去組織船工,把油壇、火油、硫磺全部灑到船上,再把船隻用鐵鏈連起來,等敵船靠近,就放火燒船。”
等他走後,又對徐靖晟吩咐道:“老徐,你現在就去南岸,組織那裡的船工把糧草運走,能搬多少是多少,運不走的就一把火燒了。”
徐靖晟剛要點頭,突然想到什麼,急急問道:“那大人你呢?”
“我要在這裡壓陣,大家看見我在這裡就不會亂,就能為援軍的到來多爭取一點時間。”
徐靖晟渾身一震:“這怎麼行?如果您出了意外卑職如何向官家交代?要不還是卑職留下,您……”
他還沒說完就被陸子揚厲聲打斷:“閉嘴,這是軍令,徐靖晟,你是一名軍人,你肯定知道違抗軍令的後果,快去!”
徐靖晟從未見他發過這般大火,再看局勢危急,不敢多言,臉色凝重的抱拳躬身道:“卑職遵令!”轉身大步離去,很快便登上一艘小船,朝著南岸疾馳而去。
等一切剛剛準備就緒,上遊天邊處密密麻麻的黑影隱隱約約地從夜色裡浮出來,起初隻是像江麵飄著的幾簇蘆葦,可轉眼間就越變越大,連船帆被風扯動的“嘩啦”聲都順著江風飄了過來。
江麵上的黑影越來越清晰,已經能看見戰船上飄揚的旌旗。陸子揚深吸一口氣,轉頭對已經回來的劉文謙道:“把潘元帥的旗號打起來,讓他們知道,咱們已經在這裡等著他們多時了。另外,叫大家準備好,敵船靠近到一百米,立刻點火!”
劉文謙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急忙吩咐下去,一時間,江麵上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人人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唐國水師。
朱令贇站在一艘兩層樓船的甲板上,身披玄色鎧甲,腰間佩劍的劍穗在江風中獵獵作響。他手扶船舷,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對麵江麵上重重疊疊的船隻,臉上滿是驚疑不定之色。
當看見突然升起的“潘”字旗號時,臉色徹底的沉了下來。
難道宋軍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計劃,專門在這裡等著自己?可來報明明說潘美尚在蕪湖與盧絳交戰,怎會如此迅速回師?
“元帥,這些船隻不太像戰船,會不會是宋軍虛張聲勢?潘美若真在蕪湖交戰,絕不可能分身來此,再說我們這次沿江東進不可能被發現,這‘潘’字旗號,說不定另有玄機。”身邊的劉文舉驚疑道。
此次水師能避開沿江宋軍哨點,全靠此人獻上的長江水係圖。大軍晝伏夜出,主航道與岔道交替行進,一路順暢無阻,按說絕不可能走漏風聲。朱令贇聞言點點頭。
他眯起眼,重新打量對麵的船陣,那些船隻雖多,卻船舷低矮,連像樣的護板都沒有,甚至最前麵都是一些空船,確實不像是能打仗的戰船。他緊繃的神經稍稍緩解,命令道:“傳令前隊,派十艘快船試探進攻,先衝散他們的船陣,看看裡麵到底藏了什麼貓膩。另外,讓弩炮準備,一旦快船遇襲,立刻射擊。”
很快,已經緩緩停下的前隊中十艘快船駛出,船槳翻飛,朝著對麵的宋軍快速衝去。
眼看快船離宋軍船陣隻剩一百五十米左右,對麵突然亂了,宋軍兵卒慌慌張張四散奔逃,幾艘外圍空船甚至鬆開了纜繩,船身隨著江水漫無目的地漂蕩,活脫脫一副嚇破膽要跑路的模樣。
“果然是虛張聲勢!”朱令贇身旁的劉文舉見狀頓時喜得手舞足蹈:“元帥您看,他們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一看見咱們的快船就嚇破了膽。這‘潘’字旗號,分明就是用來唬人的。”
朱令贇卻臉色緊繃,沒有一絲笑意,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對麵,想要看出一絲破綻,但什麼都沒有發現。
就在這時,江風漸起,吹散了江麵的薄霧,一股刺鼻的氣味順著風勢飄來朱令贇眉頭猛地一皺,鼻尖急促微動,腦中驟然閃過一個念頭,臉色瞬間鐵青如鐵,厲聲嘶吼:“傳令!快船立刻掉頭!弩炮隊開火,把那些空船射沉!快!”
可已經晚了,江對麵的宋軍陣中,最前麵的空船突然“轟”的一聲,燃起熊熊大火,風助火勢,很快就連成一片火牆,將衝在最前麵的三艘唐軍快船牢牢困在中間,尚未來得及調頭,便已被烈焰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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