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就要發怒，陸子揚急忙打起圓場：“王老將軍，少將軍，這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進府說話吧！”
王全斌這才忍住怒氣不再發作，卻還是狠狠地瞪了王承佑一眼。
陸子揚進了府，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果然如明萱所說，王全斌還真是對自己的安全下了一番功夫，大概是行伍出身的原因，不僅五步一哨，十步一崗，而且還有一對對巡邏的士兵，連月門處都架著半人高的木柵欄，看著全身甲胄的士兵，讓陸子揚覺得，這不像一座府邸，感覺更像是一座兵營。
陸子揚強壓下心中的震驚，不動聲色的問道：“老將軍果然不愧為我大宋名將，連府中布防都這般嚴謹，倒比尋常兵營還要嚴密幾分。隻是不知，老將軍為何要這般費心？”
王全斌腳步頓了頓，捋著胡須笑道：“哈哈，讓陸大人見笑了，老夫打了一輩子仗，如今閒了下來，反而對軍中生涯尤為懷念。這不，官家把這些兒郎暫交給老夫帶領，老夫實在心癢難耐，沒事就在府中操練一番。不瞞你說，這些日子聽著熟悉的腳步聲睡覺，心裡實在是踏實的緊啊！哈哈！”
他笑得爽朗，眉眼間帶著幾分對後輩炫耀過往的溫和，陸子揚看著眼前這副模樣，實在無法將其與傳聞中“血洗成都、殺人如麻”的屠夫形象聯係起來。
可能人都有兩麵吧！
一行人來到客廳，桌上早已擺好了滿滿一桌珍饈，熱氣裹著醬香嫋嫋升起，驅散了周身的寒氣。王全斌熱情地拉著陸子揚上座，絕口不提今日邀他來的目的，隻撿著當年征戰的舊事說，興起處還會拍著桌子大笑，連眼角的皺紋裡都透著暢快。
王承佑也在父親的眼神示意下，頻頻舉杯向陸子揚敬酒，一時間杯盞相碰，氣氛倒顯得格外熱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陸子揚故意露出幾分微醺的模樣，王全斌見狀，突然放下酒杯，長歎了一聲道：“老夫為了大宋也算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想當年奉官家之命平定李筠之亂，自潞州追擊至澤州，冒著箭雨攀雲梯登城，親手斬殺叛將範守圖於城樓之上。”
“再後來，征李重進於揚州，我為先鋒，冒雪夜渡長江，突襲南岸營寨，火焚其糧草，那一戰，血染征袍，三日未褪，如今想來，猶在昨日。”
說罷，他自顧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儘後，神色有些頹然的說道：“這些年起起落落，官場的冷暖老夫也算嘗遍了。如今官家對我客氣，不過是做給那些老臣看的，等他回了汴梁，怕是又要被晾在一邊。老夫明年就七十了，名利什麼的早就看淡了，唯獨放不下的，就是承佑這孩子。”說著，他看向身旁低頭不語的王承佑，眼底難得露出幾分柔軟。
陸子揚知道重頭戲來了，連忙坐直身子，道：“老將軍，您言重了。承佑公子年輕有為，又在您的教導下熟知軍務，日後定能獨當一麵，您不必這般憂心。再說，您身子骨硬朗，還能在洛陽多護著他幾年，哪用得著提前操心這些？”
王全斌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正色道：“陸大人，老夫今日就不繞彎子了。這些日子，我在官家麵前提了好幾次承佑，可官家始終沒鬆口。如今看來，這孩子能不能有出息，全得看皇長子殿下，殿下是未來儲君，若能得他看重，承佑日後的路才能好走。你與殿下交好，若是能在他跟前為承佑美言幾句，日後但凡用得著我王全斌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老夫絕無二話！”
他說的懇切，甚至有些急切，陸子揚心裡清楚，如今趙匡胤隨時都會回汴梁，他又年事已高，這一次無功而返，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現在王家門麵還有他在硬撐著，如果他故去，沒了靠山的王承佑，根本守不住這份家業。
王承佑也沒有了在府門前時的桀驁，他神情有些複雜，有些憤怒，又有些羞愧，他看了自己父親一眼，拿起酒杯，一飲而儘。
陸子揚故作為難，見他父子二人緊緊的盯著自己，心裡有些好笑的同時，更多的是欣喜，良久，歎了口氣道：“老將軍，您既然把話都說道這個份上，如果我不同意，就有些不近人情了，這事，我應下了。不過我在殿下麵前說幾句好話不難，重要的是如何讓殿下另眼相看啊！”
王全斌本來欣喜不已的臉上頓時一垮，苦笑道：“陸大人，老夫也不怕你笑話，這逆子武藝謀略都稀鬆平常的很，唯一難得出手的，就是箭法還過得去，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了，要不然老夫也不會到處求人了。”
王承佑羞愧的差點把頭埋在桌子下，感覺自己的故作高傲的自尊心受到又一次無情的打擊。
陸子揚搖頭道：“老將軍，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就是看您願不願意做了？”
“哦？陸大人儘管直言。”
陸子揚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像是怕被人聽見：“今日一早，殿下特意讓人喚我過府。他說官家很快要回汴梁，回去後就沒機會隨意出門了，於是邀我後日辰時，去離城二十裡的鬆林打獵。這，就是少將軍露臉的最好機會。”
“這……”王全斌臉上有些疑惑，隨即反應過來，興奮道：“陸大人，你是說提前布置？”
“正是。”陸子揚點頭，語氣篤定道：“老將軍可以提前派人，不，最好還是您親自去一趟，把鬆林裡的兔子、麋鹿之類的獵物，提前引到開闊處布置好。到時候，殿下親眼看到少將軍箭法超群，我再在一旁美言幾句，少將軍的前程，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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