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斌聽完，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酒壺都震得晃了晃，興奮道：“如此甚妙，就這麼辦，陸大人，老夫就在這裡多謝了。”隨即拍了拍手，門外立刻走進來一個身著灰布長衫的仆人，手裡捧著一個精致的紅木匣子。
王全斌示意仆人將匣子放在陸子揚麵前的桌案上，親自上前打開，裡麵竟是一整塊色澤瑩潤的和田玉牌，玉牌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獵鹿圖，邊緣還鑲嵌著一圈細小的珍珠，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陸大人，這玉牌是老夫當年鎮守滄州時，西域使者送的賀禮，一直沒舍得拿出來。今日你幫了承佑這麼大的忙，老夫也沒什麼好謝你的，這玉牌你收下，就當是老夫的一點心意，回到汴梁後，老夫還有重謝。”
王承佑也在一旁幫腔道：“陸大人，這玉牌可是我父親的寶貝，平時連我都碰不得，你就收下吧！”他說著，還伸手推了推陸子揚的胳膊，臉上滿是真切的感激。
此刻他早已忘了先前的桀驁，隻覺得陸子揚是真心為自己謀劃的貴人。
陸子揚故作推辭了一下，就收了下來，心想，本來還想敲詐他一番，讓這出戲演的更加逼真，想不到他倒是先這樣做了。
就當是送給屏兒的禮物了，陸子揚喜滋滋的想道。
等陸子揚走後，王全斌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他坐在椅上一言不發，王承佑見父親神色不對，疑惑地問道：“父親，怎麼了？難道陸大人那邊有問題？”
王全斌手指在桌沿輕輕敲擊，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問題倒說不上，隻是這些年來，朝廷上的那些新晉官員，還有為父的那些故交舊友，都刻意與我王家保持距離，而這陸子揚竟然因為我的一句話，就答應幫忙，為父感到有些奇怪罷了。”
王承佑頓時不以為意的回道：“他陸子雖然得到官家的器重，但畢竟根基太淺，我王家雖然有些沒落，卻也是跟著官家打天下的功臣世家，人脈、資源哪一樣不是他比不了的？說不定，父親這樣做，正中此人的下懷了呢！”
王全斌聞言，認同的點了點頭，官家貶陸子揚去鴻臚寺，不就是那些禦史言官正準備參他識人不明，官家為了護著他，才提前處置他了嗎？聽說好像是晉王暗中指使的，這倒是有意思了。
如今晉王在汴梁勢大，可官家終究是官家，絕非當年那個在軍中打雜的毛頭小子能比。等官家回了汴梁，晉王那些勢力遲早會土崩瓦解。老夫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毫不猶豫跟著官家來洛陽。
自己和石守信、高懷德這些人可不同，自己可是犯過錯誤的人，他們可以作壁上觀，自己卻不能，隻有死心塌地的跟著官家，讓他看到自己的忠心，才能讓我王家一直興盛下去，王全斌默默地想道。
王全斌又默默地思考了一陣，覺得確實沒有什麼問題，才放下心裡，看著一臉期待看著自己的兒子，叮囑道：“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走漏消息，明日下午為父就帶著幾名心腹之人出城，把這件事做的天衣無縫。”
“父親！”王承佑大喜過望，摩拳擦掌道，“要不我跟您一起去？正好熟悉熟悉鬆林的地形，明日圍獵也能更順手！”
王全斌隱隱感覺有些不妥，自從聽聞崔彥進莫名其妙死在路上後，自己就一直小心謹慎，不過過了這麼多天後，一直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緊繃的神經慢慢鬆了下來，看見他躍躍欲試的眼神，於是點頭道：“行，你去一趟也好，這件事情不能出現任何破綻，不然不僅前功儘棄不說，還會讓殿下覺得咱們王家為了攀附，連投機取巧的手段都用上了，到時候彆說你前程無望，老夫這些年在官家麵前攢下的最後一點情分，也得賠進去。”
王承佑急忙點頭。
王全斌打破腦袋也想不到，陸子揚竟然會和林念薇這些蜀國後裔有牽連，他的這個決定，直接葬送了他們父子二人的性命，也讓陸子揚留的後手沒有用武之地，倒讓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或許這世上真有因果輪回，當年死在王全斌手下的蜀國百姓、西川亂局中枉死的冤魂，終究要找王家討還血債。
三天後，趙匡胤終於啟程回汴梁了，洛陽城的百姓夾道送行，黃土墊道，香案列街，在鼓樂聲中，長長的隊伍從辰時出發，在鼓樂聲中，長長的隊伍從洛陽宮綿延至城外十裡亭，場麵極為龐大。
一處靠近官道的山丘之上，數人佇立於此，衣角被寒風卷得獵獵作響，當先三人正是林念薇、明萱和青蓮。
林念薇目光緊盯著蜿蜒數裡的隊伍，似乎在尋找什麼，直到隊伍漸漸遠去，才收回目光，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瞧見明萱臉上有些鬱鬱，林念薇捏了捏她的臉蛋，打趣道：“萱兒，我們不過是分開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在成都見麵的，不用這麼不開心。”
“公主，這次你們去遼國，為什麼不帶上我？”明萱依依不舍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如今我們起事在即，西川必須要有人坐鎮，以你的身份，和歐陽丞相的聲望，才能鎮得住那些驕兵悍將，這些年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他們聚攏起來，如果還像前幾次那樣各自為戰，那我們必將功虧一簣。這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田伯也湊上來，附和道：“萱小姐，公主說的對，前些年，歐陽丞相一直給他們錢糧，要不是這樣，那幾支占山為王的義軍早已堅持不住，如今，他們已經訓練的差不多了，隻待時機一到，就可以舉兵反宋了。哼！這天下，就未必真的隻會姓趙，遼國的鐵騎可不是吃素的。”
自從親手殺死王全斌後，明萱對複興蜀國的念頭已淡了許多，可一想到林念薇的身世，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隻是目光不經意掃過遠去的隊伍時，眼底卻悄悄閃過一絲明亮的光。
林念薇將這絲異樣看得真切，臉色驟然一沉，語氣嚴肅地追問道：“萱兒，你老實說，是不是等我們離開後，你要偷偷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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