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倩則如穿花蝴蝶,又似敏銳的雌豹,身形在城頭垛口間靈動穿梭。她的劍法得自名家真傳,輕盈迅捷,劍光閃爍之間,往往能將剛剛從雲梯冒頭的清兵咽喉刺穿,或者將其手腕斬斷,使其跌落城下。她時而還會抓起腳邊被火炮震碎的石塊,運足內勁擲出,破空之聲尖銳,力道驚人,竟能穿透清軍單薄的皮甲,造成不小的殺傷。
清軍的進攻如同永不停息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他們動用了高大的攻城塔樓,這些包覆著生牛皮、高達數丈的龐然大物,在士兵和牲畜的推動下,緩慢而堅定地靠近城牆。塔樓上的清軍弓箭手與城頭守軍激烈對射,互有死傷。還有粗壯的撞城車,在清兵的保護下,一次次猛烈撞擊著朝陽門包鐵的厚重木門,發出“咚、咚、咚”的沉悶巨響,每一聲都仿佛敲擊在守軍的心口。城門後的明軍死命用身體頂住,並用早已準備好的巨木、石塊等一切能找到的雜物加固門閂和抵住門後。
戰鬥異常慘烈。有清軍悍勇者,冒著箭矢滾石,終於攀上城頭,立刻揮舞兵器與守軍廝殺在一起。城頭上展開了殘酷的白刃戰。
史可法見狀,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佩劍,一手揮舞著一杆親兵遞上的龍膽亮銀槍格擋流矢,一手持劍,親自加入了戰團。他雖是文官出身,但多年軍旅生涯也練就了一些武藝,此刻更將生死置之度外,劍鋒所指,竟也逼退了一名清軍。
黃得功更是如同猛虎下山,他怒吼著,掄起那柄沉重的開山大斧,直接衝入清軍人群之中。大斧揮舞,帶著呼嘯的風聲,勢大力沉,清軍的刀槍觸之即斷,血肉之軀更是當者披靡,瞬間便將幾名登上城頭的清軍砍翻在地,其勇猛之態,嚇得周圍的清軍一時不敢上前。
戚睿涵和董小倩也陷入了混戰。戚睿涵撿起一柄陣亡士兵的長矛,與董小倩背靠背,互相掩護,協同作戰。董小倩劍法精妙,負責格擋和迅捷突刺,戚睿涵則憑借長兵器的長度優勢,看準時機疾刺,雖然招式簡單,但勝在果斷狠辣,倒也勉強支撐。他們周圍,不斷有明軍士兵倒下,鮮血染紅了城頭的青磚,但後麵的人立刻紅著眼填補上空缺,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不屈的防線。
突然,戚睿涵眼角的餘光瞥見,史可法正在和兩個凶悍的清軍軍官纏鬥,一個穿著牛錄章京服色的清將,正悄無聲息地揮刀,企圖從背後偷襲全神貫注於前方敵人的史可法。
“部堂小心!”戚睿涵驚呼一聲,也顧不上自身安危,揮起長劍,奮不顧身地衝了過去,用儘全身力氣,一劍刺向那名牛錄章京的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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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將猝不及防,被長劍刺入身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中腰刀“哐當”落地。史可法聞聲回頭,看到這一幕,驚出一身冷汗,他迅速解決了麵前的敵人,對戚睿涵投去感激的一瞥,喘息著道:“戚義士,好身手,多謝了!”
隨後,他們繼續投入慘烈的戰鬥。明軍將士見主帥和將領皆如此奮不顧身,士氣大振,怒吼著衝向城頭上的清軍,用刀砍,用槍刺,甚至用牙咬,用頭撞,將一股血勇之氣發揮到了極致。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浴血搏殺,他們終於將這一波爬上城頭的清軍儘數消滅,屍體堆滿了城頭,鮮血順著排水口汩汩流下。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午後,城上城下,屍體堆積如山,雙方的傷亡都極其慘重。鮮血浸透了城牆的磚縫,在牆根下彙聚成暗紅色的小溪,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硝煙味、屍體燒焦的糊味,以及夏日的悶熱,混合成一種地獄般的氣息。
多鐸在遠處的高台上觀戰,眉頭緊鎖。南京守軍的頑強,尤其是那種決死的意誌,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損失了不少精銳兵馬,卻仍未取得決定性的突破。這座城市的抵抗核心,似乎異常堅固。
“看來,不用點真正的新玩意兒,是不行了。”他冷冷地說道,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隨即對傳令兵下令,“把‘火龍’給本王推上來,讓南蠻子嘗嘗地獄之火的滋味!”
不久,一台造型極其怪異、龐大無比的器械,在眾多清兵和牲畜的奮力牽引下,緩緩地被推至陣前,正對著已經飽經摧殘的朝陽門。這台器械主體是一根需要數十人才能合抱的巨型青銅管,粗壯無比,表麵銘刻著一些扭曲怪異的紋路,前端被鑄造成一個猙獰咆哮的獸首模樣,獸口大張,幽深黑暗,後端連接著複雜無比的杠杆、活塞和加壓裝置,下麵裝有巨大的木質輪子,行進時發出吱呀呀的沉重聲響。
這正是張曉宇借鑒了某些幻想設計,並結合這個時代所能達到的工藝極限,為清軍打造的終極破城利器——巨型壓力噴火攻城器,清軍稱之為“火龍”,其威勢恍若異界魔神打造的戰爭機器葛龍德,僅僅是其龐大的體積和猙獰的外形,就足以讓從未見過它的守軍心膽俱裂。
隨著多鐸一聲令下,清兵開始緊張地操作這台恐怖的機器。他們通過複雜的杠杆和絞盤,將大量預先準備好的、黏稠烏黑的猛火油提煉程度較高的石油原油),強行壓入那根巨大的青銅管內,同時有士兵在獸首口部進行最後的檢查和點燃準備。
城頭上,史可法、黃得功、戚睿涵等人目睹此景,無不駭然色變。雖然早已聽說過這種武器的傳聞,但親眼所見,其帶來的視覺衝擊力和心理壓迫感是無與倫比的。
“那……那就是‘火龍’?”黃得功聲音乾澀,握斧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那不是恐懼,而是麵對未知毀滅性力量的憤怒與無力。
戚睿涵臉色鐵青,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是張曉宇……他果然……造出來了……”他再次深刻地意識到,這個曾經的同學,為了報複人民和滿族他個人那扭曲的“成就欲”,已經將多麼超越時代的災難,帶給了這個本就多災多難的世界。這不再是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這是夾雜著原始科技火焰的屠殺。
“轟——”一聲並非爆炸,而是低沉、壓抑、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怒吼,從獸首中噴薄而出。下一刻,一道粗壯無比、黏稠熾熱的烈焰洪流,如同神話中火龍的真正吐息,猛地噴射而出。這道火焰呈現出詭異的橘紅與暗紅色,其中似乎還夾雜著黑色的油料,跨越了數百步的距離,無視了箭矢和零星火銃的射擊,狠狠地、持續地舔舐在朝陽門那早已傷痕累累的包鐵木門上。
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摻雜了特殊助燃油脂,附著性極強,極難撲滅的烈炎!城門瞬間被點燃,巨大的木製門扇在難以想象的高溫下迅速碳化、碎裂、剝落,包裹的鐵皮被燒得通紅、軟化、甚至滴落,發出嗤嗤的聲響。守在門後的明軍即使隔著厚厚的門扇和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毀滅性的高溫熱浪撲麵而來,空氣都被炙烤得扭曲,不少人眉毛頭發瞬間焦卷,皮膚被灼傷,發出痛苦的慘叫,被迫連連後退。
“用水,快用水澆滅它!”有軍官聲嘶力竭地喊道,試圖組織救火。
幾桶、幾十桶水潑上去,卻如同水滴落入燒紅的鐵鍋,隻是激起一片更猛烈的白色蒸汽和劈啪爆響,火焰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燃燒得更加旺盛!水與火油相遇,不僅無法滅火,反而使燃燒的油料四處飛濺,引燃了更多的地方,甚至燒到了城門洞頂部和兩側的牆壁。
“沒用的,這是油火,水潑不滅!用沙土,濕棉被!”戚睿涵在城頭看得真切,急得大喊,但他的聲音在巨大的火焰燃燒聲和戰場喧囂中,難以有效傳遞到城門後方。
“火龍”持續地噴吐著毀滅的火焰,足足有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當那仿佛來自地獄的吐息終於停歇時,宏偉的朝陽門已經徹底麵目全非。中間部分被燒穿了一個巨大的、邊緣不規則的黑乎乎窟窿,透過窟窿可以直接看到城門後方驚慌失措、被煙火熏得滿臉漆黑的明軍士兵。整個門洞內部都在冒著滾滾濃煙和餘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熱量和焦臭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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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事實上已經被洞開。
“城門已破,天佑大清!勇士們,殺進去,屠城三日,財物女子,任爾取之!”清軍將領揮刀狂吼,用最直接的欲望激勵著士兵。
蓄勢已久的清軍最精銳的重甲步兵和騎兵,如同決堤的洪水,發出震天的呐喊,從那個仍在燃燒的窟窿,以及被撞得搖搖欲墜的整個門洞,洶湧而入。
“擋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衝進來,把韃子趕出去!”黃得功目眥欲裂,他揮舞著那柄已經砍出缺口的開山大斧,身先士卒,如同發狂的雄獅,帶著自己的親兵家丁,逆著人流,衝向那死亡的缺口。他堵在缺口處,大斧狂舞,如同旋風,當先衝入的幾個清軍重甲步兵,連人帶甲被他劈成兩段,殘肢與破碎的甲葉四處飛濺,瞬間清空了一小片區域,暫時遏製了清軍的湧入勢頭。
史可法也拔出了佩劍,他站在缺口附近的一處台階上,這裡相對高處,可以指揮全局。他一手舞動長槍格擋零星射來的箭矢,一手揮動寶劍,聲音已經沙啞得幾乎失聲,但仍奮力呼喊:“將士們,報效朝廷,就在今日!隨我殺敵,後退者斬!”他的親兵和衛隊結成了緊密的陣型,用長槍和盾牌死死頂住清軍的衝擊。
戚睿涵和董小倩也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缺口處的血戰。戚睿涵撿起一柄陣亡士兵的長矛,與董小倩再次背靠背,互相掩護。董小倩的劍法此刻更是發揮到極致,劍光如匹練,護住兩人周身,專攻清軍甲胄的縫隙和麵門。戚睿涵則完全拋開了恐懼,將長矛當做標槍般投擲,刺倒一名清軍後,又撿起地上的長劍,狀若瘋虎般地劈砍。他們身邊,不斷有明軍士兵倒下,但後麵的人立刻踩著同伴的屍體,紅著眼睛填補上空缺,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又一道短暫的防線。
戰鬥迅速從城門缺口,蔓延到城內。街道、巷口、房屋,處處都成了戰場。明軍雖然裝備落後,人數處於絕對劣勢,但在史可法、黃得功等人的身先士卒下,在保衛家園的最後信念支撐下,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與清軍展開了殘酷無比的巷戰。每一座房屋,每一條小巷,都需要清軍付出鮮血的代價才能奪取。士兵們從窗戶、從屋頂、從街角,用冷箭、用落石、甚至用沸水,襲擊清軍。
清軍試圖依靠火器優勢,但巷戰之中,火炮難以瞄準,火銃的裝填又慢,往往來不及第二次射擊,明軍就已經衝到了麵前。明軍則用弓箭、刀槍、長矛、糞叉、菜刀、鋤頭……一切能作為武器的東西,與清軍搏命。戚睿涵之前建議設置的街壘和障礙物也起到了作用,延緩了清軍騎兵和重甲步兵的推進速度,迫使他們在狹窄的街道上陷入更加混亂和殘酷的近身格鬥。
戰鬥從午後持續到黃昏,又從黃昏殺到夜幕降臨。南京城內多處燃起大火,那是清軍故意縱火製造混亂,也可能是戰鬥中不慎引燃。衝天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夜空,將這座千年古都的天空染成了淒厲的血紅色。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垂死者的呻吟聲、房屋倒塌的轟鳴聲、婦女兒童的哭喊聲……依舊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回蕩,交織成一曲末日交響樂。
史可法、黃得功、戚睿涵、董小倩等人,帶著身邊殘餘的部隊,且戰且退,一路浴血,最終退守到皇城區域,依托相對堅固的宮牆,做最後的、絕望的抵抗。他們人人帶傷,甲胄破損不堪,血染征袍,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史可法的頭盔不知何時丟失,花白的頭發散亂,臉上混合著血汙、煙塵和汗水;黃得功身上多處創傷,最重的一處是左臂被刀砍傷,深可見骨,隻是用布條胡亂捆紮了一下,依舊兀自奮戰;戚睿涵和董小倩也是衣衫襤褸,身上大小傷口無數,體力幾乎耗儘。
清軍主力已經徹底控製了外城,並開始層層包圍皇城。他們點起了更多的火把,將皇城外圍照得如同白晝,無數的火把光芒下,清軍士兵的麵容清晰可見,那是一種混合著殺戮興奮和殘忍的目光。
皇城廣場上,殘存的數千明軍將士圍攏在他們的統帥身邊,背靠著最後的宮牆。他們疲憊不堪,傷痕累累,許多人隻是靠著手中的兵器支撐才沒有倒下。但他們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那是一種明知必死而為之的坦然與決絕。
史可法環視左右,看著這些追隨自己血戰至今、十不存一的忠勇之士,聲音哽咽,卻努力讓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辨:“諸位將士……我……我史可法……無能……對不起大家……未能……守住南京……辜負了陛下……辜負了江南百姓……”這位一生以恢複中原為己任的忠臣,此刻流下了悲憤的熱淚。
“部堂何出此言?”黃得功喘著粗氣,如同破舊的風箱,但他依舊挺直著身軀,聲若洪鐘,儘管已經沙啞不堪,“能跟著部堂,跟著諸位好兄弟,戰至最後一刻,殺得韃子血流成河,我黃得功,死而無憾!快哉,快哉!”他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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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擦去糊住眼睛的血汙和煙塵,望著夜空中依舊在燃燒的烽火台,那火焰在皇城的高處,在無儘的黑暗和下方的火光映襯下,執著地、微弱地跳躍著,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不屈的故事。
他緩緩說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我們儘力了。我們讓不可一世的清軍,在南京城下付出了遠超他們想象的慘重代價。我們讓這座城,沒有像揚州那樣被輕易攻破,更沒有不戰而降。我們證明了,漢家兒郎的血性,從未冷卻。這本身……就是一種勝利。後世之人,會記住這一天,記住這座城,記住你們每一個人。”
董小倩緊緊站在他身邊,握住了他沾滿血汙的手,她的手同樣冰涼而顫抖,但握得異常用力。她輕聲道,聲音如同夜風中的呢喃,卻又無比清晰:“睿涵,你說得對。我們問心無愧。能與你,與部堂,與黃將軍,與諸位將士並肩於此,小倩……此生無憾。”
清軍的新一輪進攻號角,如同催命的符咒,再次淒厲地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悲壯寧靜。更多的清軍,舉著明晃晃的刀槍和燃燒的火把,如同死亡的潮水,從皇城的各個方向,洶湧而來。火光下,他們的兵刃閃爍著冰冷而嗜血的寒光。
史可法深吸一口氣,挺直了早已疲憊不堪的脊梁,舉起了手中已經崩缺多處、血跡斑斑的寶劍。黃得功發出一聲如同受傷猛虎般的最後咆哮,再次緊緊握住了他那柄飽飲鮮血的開山大斧。戚睿涵和董小倩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儘的疲憊,看到了深入骨髓的傷痛,但更看到了那份早已決定的決絕與此刻異樣的平靜。
援軍,終究是沒有到來。曆史的車輪,似乎依舊沿著它原有的軌跡,無情地碾過。
但,他們抵抗的意誌,他們用鮮血和生命鑄就的氣節,並未隨著城池的陷落而熄滅。
在這片染血的金陵皇城,在這大明王朝留都的最後廢墟之上,這最後的大明守軍,用他們殘存的生命和最後的力氣,準備迎接他們命運的終章,也是這個時代,一曲蕩氣回腸的悲壯挽歌的最後一個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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