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雙線暗流_明末穿越,闖王一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72章 雙線暗流(1 / 2)

暮色如一塊巨大的、浸透了濃墨的厚重幕布,自天際緩緩垂落,一絲絲、一縷縷地浸染著北京城的輪廓。白日裡巍峨聳立的飛簷鬥拱,在漸深的黑暗中漸漸模糊了形狀,仿佛一頭頭蟄伏的巨獸,在黃昏的餘燼中沉默地喘息。刑部衙門後堂深處,一間隱秘的密室,隔絕了外間最後一絲光亮,隻在房間中央點著一盞孤零零的油燈。

燈盞是普通的青瓷質地,燈芯如豆,昏黃的光暈在狹小的空間裡艱難地撐開一小片光明。光線搖曳不定,將室內三人的身影投射在冰冷堅硬的磚牆上,拉得忽長忽短,扭曲變形,仿佛幽暗地府中鬼魅的無聲起舞,隨著火苗的每一次跳動而變幻著姿態。空氣中彌漫著燈油燃燒的淡淡焦味,混合著老舊木器和灰塵的氣息,更添幾分壓抑。

刑部尚書關震,端坐在一張厚重的紫檀木太師椅上,背脊挺得筆直,如同山嶽般沉穩。他麵沉如水,看不出絲毫波瀾,唯有那保養得宜、修剪整齊的手指,在光滑冰涼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而清晰的“篤篤”聲。這聲音在落針可聞的密室裡回蕩,每一次響起,都像敲在對麵兩人的心尖上。

他的對麵,刑部左侍郎潘一楠和右侍郎王碩,遠沒有他那份鎮定。他們雖然也坐在椅子上,卻如同坐在布滿尖刺的氈毯上,身軀微微前傾,姿態僵硬。潘一楠不時地用袖口擦拭著額頭上不斷沁出的細密汗珠,那些汗珠在昏黃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弱而不安的光芒。王碩的雙手則下意識地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眼神遊移,不敢與關震那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目光長時間接觸。

“部堂大人,”潘一楠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極力壓抑卻仍能察覺的顫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牛家那邊……催得緊,一日三問,下官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開棺驗屍,雖則暫時用一具無人認領的無名屍首搪塞了過去,但……但那舉人方傑民並未完全死心,光祿寺的戚大人似乎也頗有疑慮。下官隻怕,紙終究包不住火,萬一哪個環節出了紕漏,節外生枝……下官這心裡,實在是七上八下,寢食難安啊。”

王碩連忙接口,語氣比潘一楠更加焦灼,語速也快了幾分:“是啊,部堂。您是不知,那方傑民看似一介文弱書生,不通世務,卻是個認死理、一根筋的倔脾氣,為了他那枉死的幼子,怕是拚卻前程性命也要討個說法。還有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天津衛千總焦舜生,昨日在驗屍現場,眼神就頗為不對,下官瞧著他那模樣,像是藏著什麼事。萬一他們內外勾結,再揪住不放,鬨將起來,甚至……甚至驚動了陛下,龍顏震怒……下官等的身家性命,闔族老小的安危,可就全係於部堂您一身了。”他說到最後,聲音裡已帶上了幾分哀懇的意味。

關震敲擊扶手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緩緩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在潘、王二人那張因恐懼而略顯蒼白的臉上緩緩掃過。那眼神裡沒有怒意,沒有責備,甚至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隻有一種深潭般的平靜,然而正是這種平靜,讓潘、王二人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脊椎骨悄然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關震年近五旬,在這大順朝堂之上,他素以清廉剛正、辦事乾練而著稱。他本是滿清降臣,且是滿洲瓜爾佳氏之後,卻在王朝鼎革之際審時度勢,迅速站穩了腳跟,憑借早年在外勸課農桑、積攢下的不俗政績,以及入京後滴水不漏的為官之道和無可挑剔的官聲,深得李自成信任,執掌刑部這部權柄極重的衙門已有數年。

“慌什麼。”關震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不容置疑的沉穩力量,仿佛能壓住一切躁動不安,“天,塌不下來。便是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

他邊說,邊伸手端起身旁茶幾上的茶杯。那茶杯是上好的景德鎮白瓷,胎薄如紙,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輕輕吹開浮在水麵的幾片碧綠茶葉,呷了一口已然微涼的茶湯,動作從容不迫,仿佛此刻並非在密謀要事,而是在自家書房品茗閒坐。“陛下日理萬機,眼中是萬裡江山、西北邊患、東南漕運,豈會一直盯著一個小小的牛風案?那方傑民,一介書生,空有滿腔熱血,卻缺乏實證,人微言輕,在這京城之地,掀不起什麼大風浪。至於戚睿涵……”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微妙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輕蔑,“他雖不知有何際遇,頗得陛下青睞,破格提拔,但畢竟年紀尚輕,根基淺薄,於這官場之中的規矩方圓、水深水淺,懂得還太少。隻要我等上下同心,口徑一致,他便無隙可乘,翻不了天。”

潘一楠聽著關震沉穩的分析,緊繃的神經似乎稍稍放鬆了一些,輕輕籲出了一口憋了許久的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兩張折疊整齊的桑皮紙銀票,小心翼翼、近乎恭敬地放在關震麵前的紫檀木茶幾上,動作輕緩,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麼。“部堂大人運籌帷幄,洞悉世事,下官等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有部堂這句話,下官心裡就踏實多了。這是……這是牛成飛牛員外,托下官務必轉呈部堂的,各五百兩,共計一千兩,聊表心意,感念部堂此次回護周全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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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震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那兩張代表著巨額財富的銀票,並未立刻去取,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語氣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斥責與疏離:“爾等這是何意?本官身為刑部尚書,執掌國家刑名,秉公執法,肅清奸宄,乃是分內之事,何談恩惠?牛風既已‘病死’獄中,人證物證看似俱全,此案便當了結。牛成飛若真有心,不如多捐些銀錢修橋鋪路,周濟孤寡,為他那不成器的兒子積些陰德,也好過行此等俗套。”

王碩何等機靈,立刻從關震那並未完全關死的門縫中嗅到了轉圜的餘地,連忙彎下腰,臉上堆起諂媚而熱切的笑容,賠笑道:“部堂大人清廉自守,風骨錚錚,天下皆知,下官等更是感佩於心。隻是……這牛成飛此番確是感激涕零,執意要謝。他說了,若部堂堅辭不受,他心中實在難安,日夜憂慮,隻怕……隻怕憂思過甚,心神恍惚之下,日後反而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牽連更廣。況且,部堂明鑒,此次為了尋那合適的替死屍首,打點獄中上下,封鎖各方消息,安撫苦主,打點衙役,也確實花費不小,牛家此舉,也算是……也算是貼補些公用,免得部堂衙門為這等瑣事靡費錢糧。”

關震沉默下來,目光重新落回那兩張銀票上,手指無意識地在太師椅扶手上又輕輕敲擊了兩下,仿佛在權衡利弊。密室裡隻剩下油燈燈芯偶爾爆開的細微劈啪聲。終於,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頗為無奈的神情,仿佛是被下屬和苦主的“盛情”所累,不得不做出妥協:“罷了。既然牛家執意如此,爾等又這般說項,本官若再推辭,反倒顯得不近人情,冷了人心。隻是,”他語氣略重,強調道,“下不為例。此類事情,終究有損官箴,非我等讀書人所應為。”

他伸出手,動作流暢而自然,用修長的指尖輕輕一撥,將那兩張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桑皮紙,無聲無息地納入了自己寬大的袖袍之中。

潘一楠和王碩見狀,心中那塊懸了許久的大石終於“咚”的一聲落了地,臉上頓時綻放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腰彎得更低了。

“部堂體恤下情,顧全大局,下官等感激不儘,牛家更是銘感五內!”

“部堂放心,下官等定將部堂的教誨轉達牛員外,令他嚴加管束族人,絕不再給部堂添亂。”

潘一楠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如同耳語:“牛成飛還讓下官帶話,說區區千兩白銀,不足表達他感激之情的萬一。他願再奉上赤金七百兩,以表誠心。隻是如今風頭尚緊,京城耳目眾多,若直接將如此數量的黃金送入部堂府上,恐惹人注目,徒生事端……”

關震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哦?他待如何?”

潘一楠湊得更近,氣息都噴到了關震的耳畔:“他打算讓幾個絕對可靠的心腹家人,假扮成從京畿來的果販,在部堂您府邸附近的那條街市上尋個固定攤位,每日叫賣。那七百兩金子,就藏在成色最好、堆頭最大的那幾筐時鮮水果之下,覆蓋嚴密。您隻需派個可靠穩重的下人,看似隨意地去往那個攤位,借口府中需用,將那些‘上好’的水果悉數買回府中。如此,人不知,鬼不覺,金銀便過了明路,縱有禦史巡查,也隻當是尋常采買,絕看不出破綻。”

關震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極快即逝的精光,他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此法……倒也還算周全細密。告訴牛成飛,此事若成,讓他務必管好自己,更要嚴加約束他那寶貝兒子,深居簡出,莫要再惹是生非,授人以柄。若再出半點紕漏,便是大羅神仙降臨,也難救他牛家滿門了。”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部堂考慮周詳,下官等這就去安排,定將部堂的話原原本本帶到!”潘、王二人連聲應諾,臉上洋溢著輕鬆與喜悅,躬身作揖,一步步倒退著,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密室的門,閃身而出,仿佛生怕驚醒了什麼。

厚重的房門被輕輕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悶響。密室內重新恢複了寧靜,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曠。關震獨自坐在昏黃的燈影裡,身形被拉長成一個模糊而孤獨的影子,投在背後的磚牆上。油燈的火苗依舊不安分地跳動著,將他的側臉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保持著端坐的姿勢,良久未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幾乎是帶著某種儀式感地,從袖中再次抽出了那兩張銀票。他將其湊到油燈那跳躍的火苗下方,借著微弱的光線,仔細地審視著上麵的金額、印鑒、錢莊的暗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貪婪,也無喜悅,平靜得如同在查看一份普通的公文。隨即,他又麵無表情地將銀票重新折好,小心翼翼地收回袖中的暗袋,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例行公事的小事。

他緩緩起身,骨骼發出輕微的脆響。走到那扇唯一的、緊閉的小窗前,他伸手推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窗外,是沉沉的、無邊無際的夜色,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模糊的更梆聲,更顯得這密室深處的寂靜。清涼的夜風順著縫隙鑽入,帶來一絲院中泥土和草木的氣息,也吹動了油燈的火苗,讓他投在牆上的影子劇烈地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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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震目光深邃,望向那一片濃稠的黑暗,仿佛要穿透這夜幕,看清那些隱藏在城市角落裡的秘密,以及未來可能的風暴。他的嘴唇緊緊抿著,無人知曉這位以清廉剛正著稱的刑部正堂,此刻內心深處,究竟在思索著什麼。

翌日,清晨。

經曆了一夜的沉寂,北京城在晨曦中緩緩蘇醒。淡金色的陽光努力穿透了淡淡的薄霧,驅散了夜晚殘留的寒意,溫柔地灑在紫禁城那片連綿起伏、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流光。

承天門外,漢白玉鋪就的廣場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寬闊肅穆。那麵巨大的、蒙著厚厚牛皮、象征著天子與萬民之間最後一道直達橋梁的登聞鼓,如同往日一樣,沉默而威嚴地矗立在宮門一側,帶著一種曆史的沉重感。

宮門守衛剛剛換崗,挺立如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空曠的廣場。偶爾有早起的官員乘坐轎輦匆匆經過,留下細微的腳步聲和轎夫的喘息聲。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而有序。

突然,一陣急促、沉悶、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悲憤與決絕力量的鼓聲,毫無預兆地炸響了清晨的寧靜。

“咚、咚、咚、咚”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沉重而有力,仿佛不是敲在鼓麵上,而是直接敲在每個人的心口。那聲音裡蘊含的冤屈與憤怒,穿透了空氣,迅速傳遍了宮門內外,驚起了遠處榆樹上棲息的幾隻寒鴉,撲棱著翅膀倉皇飛走。

守衛宮門的錦衣衛臉色驟然一變,為首的旗官眼神一凜,低喝一聲:“有人擊鼓,速去查看!”一隊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立刻如同離弦之箭,迅速而有序地循聲奔去。

隻見那麵巨大的登聞鼓下,站著一名身著低級武官鸂鵄補服服飾的漢子。他年約三十,膚色是常年風吹日曬形成的古銅色,身材魁梧,看得出是行伍出身。但此刻,他眼眶深陷,雙目布滿血絲,滿臉的悲戚、疲憊,還有一種豁出一切的瘋狂。他雙手緊握著沉重的鼓槌,用儘全身力氣,一次又一次地砸向鼓麵,直到兩名錦衣衛衝上前,一左一右用力按住他的手臂,那如同驚雷般震撼人心的鼓聲才戛然而止,隻留下嗡嗡的餘音在廣場上回蕩。

“何人如此大膽,擅擊登聞鼓?所告何事?”那名錦衣衛旗官大步上前,厲聲喝問,目光如刀般審視著擊鼓人。

那武官猛地掙脫開鉗製,儘管手臂被攥得生疼,他依舊努力挺直了腰板,用顫抖卻堅定的手整理了一下在擊鼓過程中歪斜的衣冠,然後撲通一聲,雙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堅硬的石板地麵上,聲音因為用力過度而嘶啞,卻清晰地如同裂帛,高喊道:“卑職天津衛千總焦舜生,狀告西市惡霸牛風,詐死脫罪,欺君罔上,更於半月前,逼奸卑職發妻麥氏,致其羞憤自儘。求陛下天恩,為卑職做主,為卑職那枉死的亡妻,伸冤昭雪啊!”

他那嘶啞卻充滿穿透力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激起回響,清晰地傳入了周圍所有人的耳中。一些原本匆匆趕路的官員停下了腳步,遠遠觀望;幾個在遠處灑掃的宮人驚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甚至一些早起路過、膽大的百姓,也聚在遠處,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漸漸響起,打破了皇宮外慣有的肅靜。

“牛風?不是那個半年前縱馬踏死人的紈絝嗎?不是說病死在獄中了?”

“昨日不是剛開棺驗過屍?”

“逼奸官眷?這可是死罪啊!”

“若人真死了,如何逼奸?這裡頭必有蹊蹺……”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快地傳入了深宮。此刻,李自成正在建極殿的偏殿內,與首輔李岩、次輔牛金星等幾位內閣大臣商議西北屯田與邊軍糧餉的緊急事宜。他手持一份關於甘肅旱情的奏章,眉頭緊鎖。

一名內侍匆匆而入,跪地稟報:“啟奏陛下,承天門外有天津衛千總焦舜生,擊響登聞鼓,狀告西市惡霸牛風詐死脫罪,並逼奸其妻,致其自儘。”

李自成放下手中的奏章,眉頭鎖得更緊:“牛風?又是此人。朕記得他半年前因縱馬踏死人命入獄,四個月前刑部上報稱其病死於獄中。昨日不是剛應那舉人方傑民之請,開棺驗屍,棺中確有屍體嗎?怎麼今日又牽扯出逼奸殺妻案?真是撲朔迷離。”

首輔李岩躬身道:“陛下,登聞鼓乃前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所設,直達天聽,非有奇冤大屈,等閒不敢驚動。既然鼓聲已響,必有非常之情。是否傳擊鼓人上殿,陛下親自垂詢,一問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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