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燈在風裡晃了一下，差點熄滅。
墨淵被架進大殿時，骨頭縫都在咯吱作響，像一具快要散架的破木偶。慧明沒鬆手，半拖半抱地把他按在蒲團上，動作不輕，但也沒重到再震出一口血來。屁股剛沾地，一股涼意就從尾椎骨竄上來，倒是把昏沉的腦子撞醒了一瞬。
“彆亂動。”老僧開口，聲音低得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你這身子，現在是豆腐做的，喘重了都可能裂。”
墨淵想回一句“我喘得動才怪”，可一張嘴，隻咳出半縷焦灰味的氣。他索性閉眼，耳朵卻豎著——佛珠碰手腕的輕響，香爐裡陳年香灰被撥動的簌簌聲，還有自己體內那股暖流，正順著斷裂的經脈一點點爬行，像冬夜裡凍僵的蛇，緩慢、僵硬，但確實在動。
慧明抬起手，佛珠輕點他眉心。
那一瞬間，墨淵腦門像是被人拿小錘子敲了一下，不疼，但嗡的一聲，整個天靈蓋都麻了。緊接著，那股暖流猛地一顫，仿佛被什麼牽引著，開始往胸口收攏。
“守善不滅，心光自照。”老僧低聲念道，音節平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像是敲鐘，一下一下，震得人五臟跟著共振。
墨淵咬牙，照著做。他不懂什麼叫“心光”，但他知道那股暖流在哪——它藏在肋骨深處，像一團不肯熄滅的餘燼。他集中念頭，死命往那兒壓，像是要把一捧沙子捏成塊。
疼。
不是雷劈那種炸開式的疼，而是細密的、持續的，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經脈裡來回穿刺。他額頭冷汗直冒，手指摳進蒲團，布料嗤啦一聲裂開。
可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係統界麵突然閃了一下。
【任務觸發：顯現功德金光進度0）】
墨淵眼皮一跳。這玩意兒總算不是擺設了？
他心頭一熱，立刻又壓下雜念，繼續催動那股暖流。這一次，他不再蠻乾，而是試著用意念去“摸”它，像摸一塊燙手的炭，小心翼翼地挪動。
漸漸地，皮膚底下泛起一絲微弱的金芒。
起初隻是胸口一小片，像是月光照在銅鏡上的反光，轉瞬即逝。但他能感覺到——那光是真的，不是幻覺。
“成了。”慧明輕聲道，語氣裡聽不出喜怒，倒像是早知道會這樣。
墨淵沒吭聲，牙關咬得死緊。他知道還沒完。
果然，那金光一閃即退，像是耗儘了力氣。他心頭一急，差點岔氣，趕緊穩住呼吸，重新引導。這一次，他換了個法子——不強推，而是“哄”，像哄一條不願歸巢的魚，輕輕在心裡念：“過來，過來，咱不白乾，回頭給你加點。”
荒謬是荒謬了點，但還真有點用。
暖流緩緩遊動，金光再次浮現，這次比剛才亮了些，從胸口蔓延到肩胛，再到脊背那道紫雷烙下的焦痕。所過之處，皮肉竟開始微微發癢，像是新肉在往外長。
他忍不住咧嘴：“哎喲，這光還會治傷？”
話音未落，金光驟然一盛。
一道細如發絲的金色紋路浮現在他手臂上，隨即擴散成網狀，沿著經脈遊走。斷裂的筋骨發出細微的哢嗒聲，像是碎瓷被無形之手慢慢拚合。燒灼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潤的暖意，像泡在春日溫泉裡。
係統界麵第三次刷新。
【任務完成：激活功德金光】
【獎勵：屬性點x10】
墨淵睜開眼，掌心還殘留著一縷金芒，像是握住了晨曦。他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忽然笑了：“我說我怎麼劈不死呢，原來自帶外掛？”
慧明坐在角落，佛珠輕撚，眼皮都沒抬：“此光非你所有，乃天地酬善。”
“酬善？”墨淵撇嘴，“我上個月偷吃了廚房三隻靈雞，前天還順了同門一瓶養氣丹，這算哪門子善？”
“心念未墮，便是善根。”老僧淡淡道，“你十次雷劫，未生怨毒，反護旁人，功德自在。”
墨淵一愣，隨即訕笑兩聲，沒接話。他確實記得，有一次雷降時，他明明能躲，卻偏撲過去推開一個嚇傻的小弟子——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事後還被罰掃山門三個月。
沒想到，這事居然攢了“功德”？
他低頭看著係統界麵，十個紅點靜靜躺在角落，像十枚等著花出去的銅板。他琢磨著該先加哪項——力量？敏捷？還是乾脆全堆悟性，看看能不能把這係統說明書給悟出來？
正想著，指尖忽然傳來一陣異樣。
低頭一看，掌心那縷金芒竟開始緩緩旋轉，形成一個極小的漩渦，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著。他心頭一跳，下意識抬頭。
慧明正望著他，眼神深邃。
“此光可護你一時，不可倚仗一世。”老僧緩緩道，“真正的路，不在體內，而在腳下。”
墨淵剛想問這話啥意思，忽然渾身一震。
係統界麵毫無征兆地抖了一下。
一行從未出現過的文字，悄然浮現：
【檢測到高維因果乾涉……正在校準坐標……】
墨淵瞳孔微縮。
下一瞬，金光驟然暴漲，順著他的手臂衝上天靈蓋，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向後一仰，重重砸在蒲團上。
頭頂梁木積年的灰塵簌簌落下，混著殘燈搖曳的光影，灑在他臉上。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發不出聲。
唯有那雙眼睛，死死盯著虛空，映著尚未散去的金芒，像是第一次看清了某種不該看見的東西。
風穿過破窗，吹起他額前亂發，露出眉心一點若隱若現的印記——漆黑如墨，邊緣竟泛起一絲極淡的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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