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幾息之後,那冰針攢刺的感覺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清涼和舒緩!傷口邊緣那火辣辣的灼燒感和深入骨髓的麻痹感,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輕了!雖然傷口本身並未愈合,但那如同附骨之疽般折磨人的負麵狀態,被這霸道的藥膏強行壓製了下去!
有效!這“黑髓膏”…或者說這礦物粉末調製的藥膏,雖然霸道痛苦,但效果立竿見影!它似乎能強行壓製“蝕”能的侵蝕和傷口的惡性反應!
墨衍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不再猶豫,忍著塗抹時那短暫的劇痛,用右手蘸取藥膏,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塗抹在肩胛骨的貫穿傷、以及其他幾處被河水腐蝕最嚴重的傷口邊緣。
每一次塗抹都如同經曆一次短暫的酷刑,但酷刑之後,傷口的痛苦確實得到了顯著的緩解!身體內部,源自石碑火種的那點微弱暖流,似乎也因為這外部藥力的刺激,流轉得稍微順暢了一絲,與藥膏的清涼效果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互補,共同對抗著傷口的惡化和身體的崩潰。
處理完幾處主要傷口,墨衍已是汗如雨下,渾身脫力,癱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喘息著。身體的痛苦減輕了些許,但精神的疲憊和識海的枯竭依舊如同沉重的枷鎖。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感受著體內那點石碑火種持續散發的不屈暖意,以及傷口處傳來的清涼,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抓住了兩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時間在昏沉與半醒之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的透氣孔洞透入的光線似乎黯淡了一些,預示著外界的白晝將儘。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乎被墨衍自己粗重呼吸掩蓋的腳步聲,在狹小的空間入口處響起。不是來自頭頂,而是來自同一層!腳步聲很輕,帶著一種刻意的收斂,停在門口,似乎在傾聽裡麵的動靜。
墨衍瞬間警覺!全身肌肉下意識地繃緊,牽動傷口帶來一陣刺痛!他屏住呼吸,右手悄無聲息地摸向身邊——那把豁口遍布、沾滿血汙的厚背砍刀,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刀柄入手,冰冷的觸感和熟悉的沉重感傳來,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是誰?送藥的人?還是…不懷好意者?
門軸發出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吱呀”聲,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側身閃了進來,隨即迅速反手將門關上。
來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僂,裹在一件寬大的、邊緣磨損嚴重的灰褐色鬥篷裡,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和幾縷灰白的鬢角。他動作輕盈利落,帶著一種長期在危險環境中養成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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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篷人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瞬間掃過整個狹小的空間,最終落在墨衍身上。當他的目光觸及墨衍手中緊握的砍刀刀柄時,兜帽下的陰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但並未有更多的反應。他的視線隨即落在那個缺口的陶碗上——裡麵的黑髓膏明顯少了一部分。
鬥篷人沉默著,走到墨衍身邊,沒有立刻查看傷勢,而是先俯身仔細看了看墨衍塗抹過藥膏的幾處傷口邊緣。他的目光在那些被淨化後相對“乾淨”、又被黑髓膏壓製了惡化的創麵上停留了片刻,兜帽下似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一絲訝異的輕“咦”。
然後,他才緩緩蹲下身,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異常寬大,骨節粗壯有力,手背上布滿縱橫交錯的舊疤痕和厚厚的老繭,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齊,指縫裡還殘留著難以洗淨的黑色礦物粉末痕跡。這隻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直接探向墨衍的左腿傷處,似乎要檢查。
墨衍的身體瞬間繃緊!握著刀柄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經曆了磐石鎮的背叛,一路的追殺,他對任何陌生人的觸碰都充滿了本能的戒備和敵意!體內枯竭的識海甚至試圖強行凝聚一絲力量,引動那點石碑火種,但帶來的隻是更劇烈的眩暈和痛苦。
鬥篷人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感受到了墨衍的抗拒和那瞬間泄露出的、極其微弱卻帶著石碑氣息的波動。他並未強行觸碰,隻是隔著一點距離,用那雙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墨衍一眼。
那眼神,如同幽深的古井,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滄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沒有敵意,沒有憐憫,甚至沒有好奇,隻有一種純粹的、如同觀察某種物品般的審視。這目光讓墨衍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光了丟在冰天雪地裡,所有秘密都無所遁形。
“黑髓膏,省著點用。”一個沙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岩石的聲音,終於從兜帽下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平淡得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藥性霸道,一天一次,多了傷根基。”
說完,他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不再看墨衍,而是站起身,走到那個角落,拿起那塊用草紙包裹的礦物粉末,又從鬥篷內取出一個更小的皮袋,往裡麵倒了一些粉末,然後小心地將草紙重新包好,放回原處。
做完這一切,鬥篷人沒有絲毫停留,轉身,如同進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走向門口。在拉開門即將離開的瞬間,他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並未回頭,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帶著一絲極其微妙的、難以察覺的複雜意味:
“你的‘石頭’…很吵。”
話音落下,身影已消失在門外,隻留下那扇粗糙的木門無聲地合攏。
狹小的空間再次陷入沉寂,隻剩下墨衍粗重的喘息聲和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石頭…很吵?”
墨衍呆呆地看著緊閉的門口,又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冰冷死寂、布滿裂痕的石碑碎片。核心深處,那點微弱的金色火種依舊在頑強地搏動,散發著微弱卻持續的暖意和淨化之力。
吵?是指石碑火種持續散發的淨化波動?還是…彆的什麼?
鬥篷人的話如同迷霧,籠罩在墨衍心頭。但他無暇深究。剛才那短暫的對峙和鬥篷人帶來的無形壓力,幾乎耗儘了他殘存的所有力氣。身體的疲憊和傷口的餘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來。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讓自己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再次投向那個透氣孔洞,望向外麵那一片被切割成方寸的、灰暗的天空。
天空下,是黑石堡。
混亂、血腥、弱肉強食的法外之地。
也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變強的起點,修複石碑、尋找親人、對抗歸墟教的…希望之地。
他低頭,看著自己傷痕累累、布滿血汙的雙手,又緊緊握住了那把豁口的砍刀刀柄。冰冷的觸感刺激著神經,驅散著些許昏沉。
活下去。
變強。
修複石碑。
找到妹妹。
然後…讓那些毀滅磐石鎮、一路追殺他的敵人…付出代價!
墨衍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疲憊之下,一種如同淬火黑石般的冰冷與堅韌,正一點點重新凝聚。
他抬起頭,再次望向那方寸之外的灰暗天空,望向黑石堡的方向,仿佛要將那座森然的堡壘烙印在靈魂深處。
黑石堡,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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