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塊‘死’的?”
齊淵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在墨衍緊繃的神經上。字裡行間透出的深重痛惜與毫不掩飾的嘲諷,如同冰水混合著鋼針,瞬間刺穿了墨衍劫後餘生的短暫鬆懈。
死?
這塊跟隨他從磐石鎮血火中墜落,在荒野追殺裡沉浮,一路掙紮至黑石堡的石碑…在齊淵口中,竟被判定為“死”的?
墨衍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驟然沉入冰窟。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冰冷的石碑,仿佛要確認它的存在。石碑粗糙的裂痕硌著掌心,核心深處,那點黯淡到幾乎熄滅的金色微光,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微弱卻堅韌的暖意——它明明還有“心跳”!
“它…沒死!”墨衍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一路掙紮的疲憊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倔強反駁。他抬起頭,迎上齊淵那雙渾濁卻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疲憊的眼底燃燒著不肯熄滅的火焰,“它救了我…很多次!”
齊淵渾濁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似乎對墨衍的激烈反駁感到一絲意外。他並未立刻駁斥,隻是那骨節粗大、布滿油汙和厚繭的手指,依舊隔著微妙的距離,在石碑表麵那道最深的裂痕邊緣極其緩慢地移動著,仿佛在描摹著某種無形的軌跡。
“救你?”齊淵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冷硬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靠這點連餘燼都算不上的火種?”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刺向石碑核心附近那道被墨衍強行彌合、此刻卻又隱現金色裂痕的微小縫隙,“你強行引動它?透支這點可憐的火光去對抗‘蝕’?還是…剛才外麵那幾隻小蟲子?”
墨衍的身體瞬間僵硬!齊淵竟然連他剛才在門外強行引爆淨化光爆都“看”得一清二楚!這據點…這扇門…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愚蠢!”齊淵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鋒,帶著一種近乎刻薄的嚴厲,“你知不知道,每一次強行引動,都是在加速它核心火種的熄滅?是在用鈍刀子割它最後一點生機!你所謂的‘救’,是在親手掐滅它最後的火星!”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墨衍的心上!識海深處撕裂的劇痛似乎也因為這嚴厲的斥責而變得更加清晰!他抱著石碑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嘴唇緊緊抿著,失血蒼白的臉上卻泛起一種病態的潮紅。憤怒、不甘、還有一種被戳中要害的恐慌,在他胸腔裡翻湧。
“我…彆無選擇!”墨衍咬著牙,聲音從齒縫裡擠出,帶著一路掙紮的血腥氣,“磐石鎮毀了!歸墟教在追殺!沒有它…我早就死了!”
“所以你就拖著它一起死?”齊淵毫不留情地打斷,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沉沉地壓在墨衍身上,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審視,“帶著這塊‘死碑’,像個沒頭蒼蠅一樣撞進黑石堡?然後呢?指望它再替你擋幾次刀?再幫你炸幾次眼睛?”
墨衍被噎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肋骨的劇痛。齊淵的每一句話都像剝皮剔骨,將他一路掙紮的狼狽與無助赤裸裸地暴露出來。絕望的情緒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他的心臟。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壓抑中,齊淵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卻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再次聚焦在墨衍身上。這一次,不再是審視石碑,而是…審視墨衍本人!目光掃過他破爛衣衫下露出的猙獰傷口,掃過他蒼白失血卻依舊帶著不屈的臉龐,掃過他緊握石碑、指節泛白的雙手…最終,那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落在了墨衍的右手之上!
墨衍的右手,此刻下意識地緊握著,指縫間還殘留著之前搏鬥留下的汙泥和血痂。
“你的‘苗’呢?”齊淵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轉折,不再是冰冷的斥責,而是一種純粹的、帶著探究意味的審視,“荊紅那丫頭,眼光向來不差。她讓你來找我,總不會真指望我能把這堆‘死石頭’起死回生吧?”
“苗?”墨衍一愣,沒反應過來。
“哼。”齊淵鼻腔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他不再看墨衍,轉身走向那張巨大的黑鐵木工作台。他動作看似緩慢,卻異常精準利落。他從工作台下方一個不起眼的金屬櫃裡,取出一套造型奇特的儀器。
那儀器主體是一個巴掌大小、閃爍著幽藍色光澤的金屬基座,上麵連接著數根纖細如發、末端帶著極其微小探針的柔性金屬導線。基座上方懸浮著一塊半透明的、布滿複雜光路的晶體麵板。
齊淵拿起儀器,走回墨衍麵前。他看也不看墨衍,目光依舊鎖定著石碑。他手指在基座側麵幾個微小的凸起上快速按動了幾下。
“嗡…”一聲極其輕微的蜂鳴。
懸浮的晶體麵板瞬間亮起,投射出一片幽藍色的光幕。光幕上無數細小的光點如同星塵般明滅閃爍,勾勒出極其複雜的能量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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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淵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如同演練過千百遍。他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極其精準地將那數根末端帶著微小探針的柔性導線,如同進行最精密的手術般,小心翼翼地連接在石碑表麵幾處特定的、裂痕相對較少的區域節點上!動作輕柔、穩定,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與他之前冷硬嘲諷的態度判若兩人!
“嗤…嗤…”細微的電流聲響起。
幽藍光幕上,那些明滅閃爍的光點瞬間變得劇烈而混亂!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麵,無數代表不同屬性能量的線條瘋狂地扭曲、斷裂、互相衝突!整個圖譜呈現出一種徹底的、令人絕望的崩壞狀態!尤其是核心區域,一片象征著“死寂”與“崩解”的深灰色占據了絕對主導,隻有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幾點暗淡金光在深灰的海洋中艱難地閃爍,仿佛隨時會被徹底吞噬!
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更是觸目驚心:靈紋回路完整度:0.72…核心火種活性:0.0014…熵增指數:99.998…汙染殘留蝕):高濃度…警告:結構性崩潰臨界點!
冰冷的數字如同最殘酷的判決書,赤裸裸地宣告著石碑的“死亡”狀態!
“核心火種未滅?”齊淵指著光幕上那幾點微乎其微的金光,嘴角的嘲諷弧度更深了,帶著一種冰冷的悲憫,“萬分之一都不到的活性,像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靈紋回路崩毀九成九!”他的手指劃過屏幕上那一片代表徹底崩壞的深灰色區域和瘋狂扭曲的能量線條,“像被‘蝕’啃過又吐出來的渣滓!”
他猛地抬起頭,渾濁卻銳利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死死鎖定墨衍,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岩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質問:
“荊紅讓你來找我,是想我修好它?還是…”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墨衍的眼底,“修好你?!”
修好它?還是修好你?!
這直指核心的質問,如同驚雷,在墨衍疲憊混亂的識海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