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南城禁毒支隊的辦公樓隻剩下零星燈火。林小滿抱著一摞監控錄像帶從技術科出來,走廊儘頭的檔案室還亮著燈,門縫裡漏出的光在水磨石地麵上拖出一道細長的影子。
她本想直接回辦公室,腳步卻像被什麼勾住了。那間檔案室是支隊的“禁地”,除了隊長和老檔案員外,很少有人進去。今天下午整理老張的遺物時,她在一個舊信封裡發現了半張撕碎的照片——背景是軍用倉庫,穿軍裝的男人背對著鏡頭,手裡拿著的文件上隱約能看到“深海計劃”四個字。那背影太像父親了,像到她指尖發麻。
猶豫了三秒,林小滿放輕腳步走過去。門沒鎖,虛掩著,她剛要抬手敲門,裡麵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還有打火機“哢嗒”一聲輕響。是沈嚴的聲音。
她屏住呼吸,透過門縫往裡看。沈嚴坐在靠窗的舊木桌前,軍綠色的作訓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結實的肌肉線條。他指間夾著支煙,沒點燃,隻是無意識地轉著。桌上攤開的文件堆得很高,最上麵的文件夾封皮印著“涉密檔案”的紅色印章,旁邊散落著幾張照片——其中一張,正是她父親林建軍的證件照。
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
照片上的林建軍穿著校官軍裝,眉眼和她有七分像,隻是眼神更銳利,嘴角抿成一條嚴肅的直線。這張照片她放在家裡的相冊裡,是父親剛進軍方科研所時拍的。沈嚴怎麼會有這張照片?他為什麼要查她父親?
“哢嗒。”沈嚴翻動檔案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他拿起一支筆,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側臉在台燈下顯得輪廓分明,下頜線繃得很緊。林小滿注意到他桌角的保溫杯空了,旁邊放著半包沒拆的速溶咖啡——他大概又要通宵。
她往後退了半步,想悄悄離開,鞋跟卻不小心磕到了走廊的金屬消防栓,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誰?”沈嚴的聲音瞬間繃緊,帶著緝毒警特有的警惕。
林小滿僵在原地,進退兩難。幾秒鐘後,檔案室的門被拉開,沈嚴站在門內,眼底帶著熬夜的紅血絲,看到她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這麼晚了還沒走?”
“剛從技術科出來。”林小滿的聲音有點乾,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桌上的照片上,“沈隊在查案?”
沈嚴側身讓她進來,順手關了門。檔案室裡彌漫著舊紙張和樟腦丸的味道,牆角的老式空調發出“嗡嗡”的低鳴。他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把桌上的文件夾合上一半,露出“林建軍”三個字的檔案抬頭。
“看到了?”他問,語氣聽不出情緒。
林小滿的指尖在冰涼的門把手上掐出紅痕,點了點頭:“沈隊查我父親乾什麼?”
“查案。”沈嚴走到桌邊,把那支沒點燃的煙扔回煙盒,“老張的u盤裡有個加密文件夾,破解後發現了一份軍用物資流水賬,經手人裡有你父親的簽名。”他頓了頓,拿起桌上的放大鏡,指著檔案裡的一行字,“2018年,林建軍從j719倉庫調出過一批麻醉劑,和上周軍用倉庫被盜的批次一致。”
j719倉庫——林小滿的呼吸滯了半秒。那個編號她太熟悉了,父親失蹤前一晚,給她發的最後一條短信裡就有這串數字,後麵跟著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彆信任何人,包括我。”
“我父親不是叛逃者。”她猛地抬頭,眼眶有點紅,“當年軍方通報說他走私軍用物資,我從來沒信過。他是搞科研的,連槍都不敢碰,怎麼可能和毒販扯上關係?”
沈嚴沒接話,從檔案堆裡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是份舊報紙剪報。標題很醒目:《軍方科研骨乾林建軍涉嫌走私,畏罪失蹤》。配圖是父親被記者圍堵的照片,他低著頭,手被兩名軍人架著,背影佝僂得像被抽走了骨頭。
“這是老張夾在日記裡的。”沈嚴的聲音低沉,“他在旁邊寫了句‘林工是被冤枉的’。”
林小滿的手指撫過報紙上父親模糊的臉,指尖冰涼。老張認識父親?他們怎麼會認識?父親失蹤五年,她像活在一個巨大的謎團裡,軍方的通報像塊巨石壓在她頭頂,每次有人問起“你父親是不是那個叛逃的軍官”,她都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沈隊,”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平穩,“我知道你們辦案要講證據,但我父親……”
“我沒懷疑你。”沈嚴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他從抽屜裡拿出個搪瓷杯,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查他是因為線索指向他,和你沒關係。”
水杯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林小滿抬頭看他。台燈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平日裡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些。他好像總是這樣,嘴上不饒人,動作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細心——上次在海鮮市場她被攤主罵哭,是他把自己的警帽扣在她頭上;腳踝扭傷時,是他蹲下來幫她係鞋帶,動作笨拙得像在拆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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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林小滿咬了咬下唇,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撕碎的照片,“我今天發現了這個。”
沈嚴接過照片,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從桌角拿起膠帶,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拚起來。照片上的軍用倉庫和j719的存檔照片一致,穿軍裝的男人雖然背對著鏡頭,但手腕上那塊舊上海牌手表,和林小滿現在戴的這塊一模一樣——那是父親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這張照片被藏在老張的撫恤金申請表裡。”林小滿低聲說,“老張為什麼要藏我父親的照片?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沈嚴沒說話,起身走到檔案櫃前,抽出標著“2018j719”的鐵皮櫃。櫃子裡塞滿了牛皮紙袋,他翻到最底層,拿出一個貼著“深海計劃”標簽的袋子,裡麵隻有一張手繪的航海圖,圖上用紅筆圈著三個點,其中一個點旁邊寫著“建軍”。
“‘深海計劃’不是販毒網絡的代號。”沈嚴指著航海圖,“根據老張u盤裡的碎片信息,這是2015年軍方和地方聯合搞的一個緝毒行動,目標是打擊東南亞的海上販毒路線。你父親是技術負責人,負責研發追蹤毒船的定位係統。”
林小滿愣住了:“那他為什麼會被說成走私犯?”
“因為行動失敗了。”沈嚴的聲音沉下來,“2018年行動收網時,本該被截獲的三船毒品憑空消失,同時軍方倉庫丟失了一批麻醉劑,所有證據都指向負責物資調度的林建軍。行動總指揮第二天跳樓自殺,你父親從此失蹤,‘深海計劃’被徹底封存,對外宣稱是科研項目終止。”